「小林,涼太還沒到?」
「剛剛黃瀨君有打電話進來,說是中央線因為有人臥軌的緣故停開,所以改走京王線過來,會晚一點才能到,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不過比起這個……」放下繫著錶的左手,由於前任經紀人離職,才剛擔任黃瀨經紀人兩個月的女性皺起眉,「社長,您真的有把握能說服黃瀨君嗎?」
「大概可以吧。」
「明明黃瀨君國高中都在打籃球,甚至還為了練習一度將模特兒這邊的工作完全暫停不是嗎?」
「嘛,經妳這麼一說,當年的確曾經有過這種事呢。」
聽著社長有點吊兒郎當的語氣,小林嘆了口氣,「那為什麼現在會變得這麼討厭籃球呢?明明甚至還有以前的隊友活躍於美國……」
「青少年的心不是我們這些歐吉桑歐巴桑能懂的。嘛,不過就公司的立場而言也是好事一件吧?當初聽說他到大學還是要繼續打籃球的時候我還真有點擔心,沒想 到最後卻乾脆的放棄籃球決定專注於演藝工作,但要不是這樣,我們這間小小的經紀公司也不可能有辦法發展到今天這種規模吧。」
「社長,打擾了。」兩聲敲門聲後,秘書小姐甜美的聲音從門的另一端傳來,「黃瀨君已經到了。」
「讓他進來。」
「社長,抱歉我來晚了……欸?小林小姐也在?」
走進來的黃瀨看見小林的瞬間,露出了有點訝異的表情。
「午安黃瀨君,中飯吃過了嗎?」
看社長從那看似價值不斐的皮椅上站起身往一旁的沙發走去,這不尋常的舉止讓黃瀨微微皺起眉,「……今天找我來是什麼事?」
「總之,別站在門口,先坐下來再說吧。」
「……」對方都這樣說了,黃瀨也只得坐下來,但神情明顯有些戒備。
「啊,要不要喝點什麼?咖啡?茶?」
「……茶。」黃瀨的表情有微微的僵硬,「要是是關於星期一那天的假的話,我絕——對不會放棄!我一個月以前就已經跟小林小姐說,那天無論如何都要空下來了。」
「小林小姐也喝茶吧?」看小林點了頭之後,他拿起手邊的電話交代秘書端三杯茶進來後,才掛著淺淺的微笑看向黃瀨,「放心吧黃瀨君,那天當然會讓你放假了。」
聽了社長這麼說之後,他到目前為止始終非常緊繃的面部線條總算稍微放鬆了些,「……那是?」
「是工作的事。」社長轉頭看向小林,「小林小姐,可以請你向涼太解釋一下嗎?」
「啊、是的。」
雖然跟小林相處的時間還不算長,但黃瀨也能感覺到對方正在緊張。但即使如此,黃瀨也沒有立刻說破,他看了社長一眼,對方正好整以暇的拿起祕書剛剛送進來的茶。
「黃瀨君,事情是這樣的……關於即將在今年舉行的奧運,籃協希望能請你擔任代言人,除了轉播之外,在那之前也會準備一系列的節目由你負責主持。」
「……社長。」
「怎麼了?涼太。」
「我想你大概是忘了。我去年剛更新過的契約書上,有一條叫做不接受與籃球相關的工作。」
「我當然沒有忘記。」
「那太好了。」黃瀨靜靜的說:「那麼我想你一定知道我的回答是什麼。」
「黃瀨君你再考慮考慮!這個機會真的是……」
「小林小姐,不好意思。」
「……」
社長嘆了口氣,「涼太,你應該也知道這是個非常不錯的工作。今年的日本隊的陣容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強,也確定將徵召在美國打球的旅外球員,所以非常受到大家的注目。現在的你雖然已經很受年輕女性的歡迎,但接下這個工作的話,知名度將會大大增加,就算是平常沒有在關注演藝圈的人都會認識你。而且,就籃協的立場來說,有籃球背景,加上跟代表隊裡的許多選手曾經交過手、甚至是隊友的你,是擔任形象大使的不二人選。就我的立場而言,是說什麼都要讓你接下這個工作。」
「……」
社長從身邊的牛皮紙袋中,拿出兩份文件,推到黃瀨面前。
黃瀨低下頭,右邊那份是奧運籃球形象代言人的契約書,但就在他將視線移向左邊那份時,卻微微瞪大了眼。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能接W牌的手錶代言,但是礙於對方開出的代言費太低,我們一直不同意讓你降價去接。但若是你願意破例接下這份工作的話,下一個年度的代言我們就交給你。」
黃瀨低著頭,視線始終沒有從W牌的名字上移開。
「如何?涼太。你可以有三天時間考慮。」
「……不用。」
以為黃瀨立刻就要拒絕的小林慌張的開口,「黃瀨君,請好好考……」
「那份工作我願意接下。」
*
「黃瀨君,我送你回去!」
踏出社長室後,才剛按下電梯的向下鍵,就看見小林抓著外套跟皮包,匆匆忙忙地從社長室裡追了出來。
「跟社長已經談完了嗎?」
被這樣一問,小林露出了微微的苦笑,「……嗯。」
「看樣子,今天唯一的目就是我吧。」黃瀨淡淡一笑,從打開的電梯門走了進去。
「……黃瀨君為什麼不喜歡籃球呢?」
黃瀨卻沒有直接回答她,「小林小姐喜歡嗎?」
「呃,我從學生時代起體育成績就一直很差,所以……」小林有點尷尬的搔了搔自己的臉頰,「但是黃瀨君跟我不一樣吧?」
「要說的話,體育算是我的拿手項目吧。」按住電梯門開啟的按鈕,黃瀨紳士的讓對方先出去。
「……我在得知要擔任你的經紀人之後,看了一些你以前的影片,在那之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你高二的時候,替某個球鞋品牌拍廣告的攝影花絮。」小林微微抬高頭,看向身邊這個比他高了將近三十公分的大男孩,就算相處了兩個月了,這個身高差她依舊沒有辦法習慣,「那個廣告我以前也曾經在電視裡看過,那個時候我跟朋友都還在說,這種一刀未剪的影片不知道要拍幾次才能成功,結果沒想到,你當時竟然是一次就將球送進籃框中。」
「哈哈哈,很厲害吧。」
「真的,超厲害!」
「我那時候每天練球可不是練假的,根本就是除了籃球腦袋裡沒有別的東西。每天真的除了練球之外就是睡覺,課堂上老師在上些什麼我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大概都睡掉了吧……假日也是只有打球。」
「……欸?」
「嗯?怎麼了嗎?」查覺對方臉上流露出的訝異,黃瀨側過頭。
「呃、只是想說那約會的話……抱、抱歉,我問太多了吧。」大概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小林說話的速度突然間快了起來,「因為我把黃瀨君這兩年內的雜誌都看過了,在某篇報導裡,你說過你曾經談過一段五年左右的戀愛,算算時間的話應該差不多是……」
黃瀨眨了眨眼,突然間笑了出來,「看我以前的雜誌,也是因為要接手我才做的準備工作吧?小林小姐真的很認真呢。」
「不、不好意思……」
「請別這麼說。」黃瀨停下腳步,歛起臉上的笑容,突然向她深深一鞠躬,「以後,還請妳多多幫忙了。」
「黃瀨君!你怎麼突然……!」
「請跟我一起成為日本第一吧。」
「……是!」
把黃瀨順利送回高級公寓後,駕車準備回到事務所的小林,在黃瀨下車後的五分鐘才想起對方並沒有正面回答到自己問題。
*
距離奧運只剩下不到兩個月,涉谷街頭到處都掛著自己的海報。
黃瀨頭上戴著毛線帽,還戴著墨鏡跟口罩遮住自己的臉,從拿著手機對著大廈頂樓巨型看板裡的自己猛拍的兩個高中女生身後經過,走進了位於大廈七樓的攝影棚。
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要花在W牌的研討會議上。
每年這間公司都會請代言人設計一款手錶,然後跟當年的西元年份同等的數量進行販售。跟部份請槍手代為設計,藝人只是掛名的廠商不一樣,他們會希望代言人自己設計,因此,在完成前必須開好幾次會。
平常雖然都是在辦公室開會,但今天因為還要進行平面廣告的拍攝,所以才約在攝影棚。
黃瀨跨進攝影棚的時候,雖然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工作人員幾乎都已經抵達,看來在自己完成造型之前,現場的準備應開可以完成。
「大家早安。」
「黃瀨君,你來啦!」第一個迎向他的男人是這次廣告的負責人,雖然留著大鬍子看起來不修邊幅,但心思卻意外地細膩,「今天就麻煩你了!我很期待噢!」
「我才是要請你多多指教。」
「你要的錶,我今天也帶來了。」
「……真的嗎?」
看黃瀨瞬間變了表情,對方哈哈的笑了幾聲,「你們社長之前跟我說,你這傢伙一直想要接我們家的代言,看來不是騙人的嘛。看來目標就是那隻錶嘛。」
「呃,那的確是原因之一啦……」黃瀨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以前我們老闆提出這項,讓每一屆的代言人選一款我們已經停產的錶進行攝影,然後把那隻錶送給他的宣傳策略時,老實說沒有受到多少贊成,但因為老闆說了算所以還是採用了……不過現在看來,能夠讓黃瀨涼太為此接下我們的工作,還真是有遠見啊。」
面對負責人的揶揄,黃瀨只能微微苦笑。
「雖然那支錶我是沒有特別喜歡啦。」
「你這樣說自己公司的產品沒有關係嗎?」
「啊?沒關係沒關係,每次我越是不喜歡的設計都會大賣啦。不過雖然造型不怎麼合我意,但那隻錶的廣告我倒是非常印象深刻。」
「什麼廣告?」
「黃瀨君不知道嗎?」負責人咧嘴一笑,「它的標語是:『兩個人,一輩子』。」
*
結束一整天的工作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在結束會議之後他還跟工作人員去喝了一杯,雖然散會之後他們還要去唱歌,但黃瀨顧慮到隔天一大早就有工作,所以沒有跟著他們續攤。
洗完澡沖掉滿身酒氣,踏出浴室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剛剛一回家就隨手擱在桌上,上面印有金色W牌標誌的白色紙袋。
黃瀨從裡面將白色的盒子拿出來,走進自己的房間,在三層櫃的前面蹲了下來,拉開最底層的抽屜,將盒子放了進去——在他視線觸及那旁邊一模一樣,但略微泛黃的白色紙盒時,他所有動作都停頓了下來。
兩個人,一輩子。
負責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的瞬間,他就像是著了魔似地,突然伸手打開那個他至少這幾年來都沒有開啟過的盒子。
盒子裡,靜靜躺著一隻與自己今天拿到的型號相同的錶。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那隻錶的錶帶及錶面上,有著許多細細小小的刮痕,看得出來經過長時間的佩戴。除此之外,就是停止行走的秒針了。
他突然想起當年對方送自己這隻錶時,曾經說過這隻錶是用太陽能蓄電的,所以一個月至少要戴出去個三四天,或是要放在窗邊。
黃瀨還記得當時在聽了對方這麼說之後,立刻大聲的宣示自己會每天都戴在身上的自己。
然後接下來對方就……
「哈。」一聲沒有溫度的笑聲突然從他的嘴裡溢出,「我是在做什麼啊……」
把手中的錶塞回去,蓋上蓋子,黃瀨用力的關上抽屜。
*
「昨天接到消息,W牌電視廣告的劇情大致上已經決定了哦。」在那之後幾天,小林在開車送剛結束外景攝影工作的黃瀨回家時,告訴他,「今年的感覺跟往年比起來相當不一樣。」
「哦?」
「就分類來說,他家手錶單價並不算太高,主要客群也是鎖定在學生族群,所以以往的廣告大部分都是青春或是戀愛類型的嘛,今年的感覺該怎麼說……比較穩重?他們說拍攝的時候,要請黃瀨君戴黑色的假髮,扮演一個上班族。」
「上班族嗎?我也到了沒辦法當學生的年紀了嗎……」
小林被他哀怨的語氣逗的笑了出來,「放心,我保證你至少三年內都還沒有問題。不過那個劇情真的很有趣哦。」
看小林給予這麼高的評價,黃瀨也被勾起了興趣,「是怎樣的劇情?」
「嗯,黃瀨君扮演的上班族,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因為手機沒電加上家裡的時鐘鬧罷工,搞得第一天上班就遲到被主管罵了一頓,然後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又因為餐廳的時鐘時間是錯的而回來得很晚所以又被罵。面臨第一天上班就被迫留下來加班到很晚的新鮮人黃瀨君,又因為搞錯時間而錯過了最後一班車,最後只好花大錢坐計程車回家。」
「這是什麼倒楣鬼啊……」忍不住覺得這天雙子座運勢一定是最後一名的自己,可能被前隊友影響甚鉅。
「但是,其實這一切都是夢。」
「啊?」
「在鬧鐘聲中醒來的黃瀨君,看了眼手上戴的W牌的錶,鬆了一口氣,開始準備出門。大致上就是這樣的劇情。」
「……原來如此。」黃瀨忍不住鬆了口氣,簡直就像是一切真的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似地。
「然後螢幕中間會打上這次的標語,『不要後悔』。聽起來很不錯吧?」
「……」
「黃瀨君?」
「啊、是啊,很不錯。」
「聽說設計理念是指針只會順著同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也就象徵著不能重來……黃瀨君、你還好嗎?你現在臉色非常難看。」
「我只是有點暈車……大概是這幾天有點感冒的關係。」
「請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
「謝謝。那個……明天跟國家隊選手的餐會,我可以不要出席嗎?這幾天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感冒一直好不起來……」
「欸?但這樣一來,下次你跟大家見面就是在錄特別節目的時候了。」
「反正,幾乎都不是不認識的人。赤司選手他們都是我以前的隊友,私底下其實也有在見面,雖然不是說非常頻繁啦。」
「這樣說也是……啊不過,青峰選手也會出席餐會。聽說他自從去了美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所以這次是第一次回來,黃瀨君應該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吧?說是因為今年球隊主力選手有好幾個受傷導致他們沒有打進季後賽,他才有空可以回來。」
「沒關係,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嘛。」
黃瀨聽見一陣很像是自己的聲音,這樣回答對方。
*
跟青峰分手,是在對方決定不在日本唸大學,直接前往美國的那一年。
沒有大哭大鬧,他們只是面對面坐在一間普通的餐廳裡吃完一頓晚餐,就這樣結束了將近五年的關係。
黃瀨不知道自己當時有沒有祝福對方,但他想大概是沒有。
那一頓飯的時間裡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他其實一點記憶都沒有。
但莫名地,他對那個小時裡一直盯著手腕上的錶的自己印象非常深刻。
那是他們交往的第一年,青峰送自己的生日禮物,而那也是青峰送自己唯一的一個禮物。
不過自己也只有在那年的聖誕節送過對方東西,所以算是兩不相欠。
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戴過那隻錶,等到某一天再打開它時,突然發現它已經不動了。
不是沒有想過把它拿到陽光下去曬,但黃瀨發現自己有股莫名的恐懼。
要是曬了之後還是不會動呢?
要是送修之後還是不會好呢?
他將那法狠心丟掉的那隻錶收在平常絕對不會打開的最下層抽屜,不然每次看見它,他都會想起那天的自己。
分手的要求,是黃瀨提的。
那頓分手的晚餐,也是黃瀨約的。
但青峰永遠不會知道,黃瀨原先約他的用意。
那天早上,黃瀨被社長叫進辦公室時,一眼就看到散亂在辦公桌上自己與青峰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青峰老家的公寓。黃瀨看著照片上的兩個男人,擁抱,親吻,相視而笑。
幸虧高中三年全新全意都砸在籃球的自己,因為暫停了大部分的模特兒工作,所以當時並不有名。對方的用意只是要向事務所敲詐一筆,社長叫他進來的原因是,要確認黃瀨本人的意思。
如果他還有心繼續要在這行幹下去的話,事務所會出這筆錢。
但當然,他必須結束這段五年的感情。
走出社長室的時候,老實說他只覺得開什麼玩笑。
以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走這行一定也可以混得很好。在那之後,他立刻打電話給青峰,約了那頓晚餐。剛好那天青峰晚上也沒事情,兩個人立刻就說好了。
但最後在黃瀨開口之前,青峰卻告訴他自己要出國的決定。
看著掛著淡淡微笑,說著雖然自己在那邊一點知名度都沒有,但只要好好打上來畢業之後一定可以進NBA吧的他,黃瀨腦中一片空白。
自己說了什麼他一點都不記得,他只記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但為什麼?
自己為什麼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現在的黃瀨總算知道,並不是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喜歡打籃球的對方,也是因為自己沒有自信。
對於青峰會在籃球跟自己中間選擇誰的這道問題裡,黃瀨一點自信都沒有。
他害怕青峰不會選擇自己。
他害怕開口阻止的自己會被對方討厭。
從那一刻起,黃瀨再也沒有碰過籃球。
*
那天的晚間新聞,幾乎每一台都有播送青峰抵達機場的影象。
這個擁有第一個在NBA拿下年度MVP的紀錄的男人的首次歸國,吸引了上百名的球迷替他接機。
電視裡的青峰臉上的稜線比當年還要清晰,談吐也沉穩許多。面對記者的問句,也會好好的使用敬語。
他看著電視裡的對方,有點茫然的想著他看到自己時,是不是也會用這麼有禮貌的態度說話呢?
這個念頭一浮現,黃瀨突然覺得非常煩躁,一股不知哪來的衝動讓他關上電視,衝進自己房間,打開三層櫃的最下層抽屜,拿出一雙球鞋跟沒了氣的籃球,再找出打氣筒讓籃球回到該有的形狀。
現在住的地方他才剛搬來不到一年,他不知道這附近哪裡有球場。
所以他上了電車,直指當年大家常聚在一起打球的地方。
夜晚的球場空無一人。比起當年似乎多做了一些整備,但是鐵絲網破掉的那個角落,依舊維持著當年的狀態。
不,洞好像比起以前又大了一些。
明明是好幾年沒有碰的籃球,但拿在手上的感觸,仍然一點都不陌生。
黃瀨站到罰球線後,球落地,一下、兩下。
就算不用閉上眼,記憶中的姿勢還是可以清楚地在腦海裡浮現。
他抬起手拋出球,帶著旋轉的球劃出優美的軌跡向籃框飛去,一如當年。
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他能想像,球會掉進籃框,摩擦到球網時自己可以聽見一陣讓人心情愉快的聲音。
但是—--
黃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離開手中的球,在抵達終點之前墜落,沒有碰到籃板,甚至連籃框都沒有擦到。
黃瀨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落地的球彈了幾下滾到鐵絲網邊。
姿勢一定沒有錯。
略為粗糙的觸感,表面上的線條,明明一切都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就連拍球時發出的聲音他到現在還會在夢中聽到,但是為什麼—--
黃瀨抬起手,發現自己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流逝的歲月就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他的胸口,有一瞬間,黃瀨彷彿看見自己的胸口佈滿血跡。
但是很快的他就發現沒有刀,沒有血。
有的只有繼續向前流動的時間。
那一秒,他再也克制不了洶湧而上的情緒,他蹲了下來,就像當年與青峰分手的那天一樣,將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無聲卻用力地哭了出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