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在手機的背面貼上兩個人的拍貼
現在身處的這間電子遊樂場青峰並不陌生,整棟大樓七層都是他們的設施,號稱是當地最大的一間電子遊樂場。雖然不頻繁,但青峰偶爾也會踏進這裡,究竟這間店是不是這附近規模最大他是不清楚,但至少新機台種進得很快。
只是來這裡這麼多次,他從來沒有進過六樓的拍貼區。
「喂,為什麼五月會在這裡?」
「現在很多拍貼區都禁止男生在沒有女生的陪伴下進來啊。而且兩個超一百九十公分的男生單獨來這種只有女高中生在的地方感覺實在很……」話說到這裡,黃瀨突兀地停頓了一下,接著突然用力的搖起頭來,「不要,我絕對不要。」
「那你穿女裝不就好了?」
「嘎?」
「以前有個過年特別節目,不是有個有名的偶像穿女裝逛涉谷,還一個人拍了拍貼,連內衣都買了嗎?」
黃瀨微微張大眼睛,似乎對青峰口中幾年前的節目也有印象,不過更吸引他注意力的還是別的事情,「小青峰你也會看這種節目啊,真是意外。」
「當然是被逼著坐在客廳看的。說什麼難得全家都在,要一起看電視促進家庭感情。」
看青峰皺起眉,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黃瀨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青峰的媽媽的確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他也能輕易的想像出,雖然一臉不耐,但還是會乖乖的坐在客廳沙發的青峰。
「所以說,你也穿不就好了?你臉比那傢伙像女生多了。他都可以了,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啦。」
「……小青峰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高跟肩寬?」
「你是模特兒吧,想辦法啊。」
「呃小青峰你要不要去WIKI一下模特兒的定義是什麼?」
「什麼嘛。」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提議不太可行,青峰嘖了聲,撇過頭去,「五月那傢伙選個機台到底要選多久。」
黃瀨不是無法理解青峰現在不太耐煩的心情,就連早就習慣被人注視的自己,現在也已經開始覺得有點不自在,畢竟兩個一百九十分的大男人這樣呆站在店裡角落,說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那邊好像有可以變裝的衣服,我們去看看!」注意到似乎有幾組女生盯著自己這邊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黃瀨判斷繼續這樣待站在原地大概不太妙,硬推著明顯對變裝沒什麼興趣的青峰走到衣服櫃前面。
「雖然是有聽朋友說,但還真是什麼都有欸……」最後一次來拍貼店可能要追溯到高中時代的黃瀨,對於現今設備的齊全度還真是有些詫異,黃瀨從架子上隨手拿了件衣服轉過身,「機會難得,小青峰要不要換一下,順便配一下那句有名的台詞?」
黃瀨手上拿著的是的是某部國中生打網球的漫畫裡,某隊的白色制服外套。
「你白痴啊。」
雖說對於青峰會做出這個反應黃瀨並不意外,但他還是故意大聲地嘆了口氣,「小青峰配合度這麼低,小心不受女生歡迎。」
「我幹嘛要受女生歡迎?」
黃瀨背過身,將手上的服裝掛回架上,「這樣以後小青峰要怎麼交女朋友?」
他明明已經刻意用明亮的語氣說了,換來的卻是一陣窒息的沉默。憑白無故地湧起的一陣心虛感讓黃瀨沒有勇氣回頭,所以他只好用更快的動作繼續翻眼前玲瑯滿目的服飾,就在這個時候,看到一件眼熟的黃色底紫色邊的NBA某隊的球衣。他伸手抓起那件衣服回過頭,「小青峰,那這件怎樣!」
結果這次得到的是來自未來NBA明星的一個白眼,「穿這種假的有意義嗎?」
「也是。」黃瀨只好乾笑兩聲。
「原來你們兩個躲在這邊。」向著他們走過來的桃井注意到黃瀨手上拿的衣服,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欸?要穿嗎?」
黃瀨有點尷尬地連忙把手上的東西給放回原位,「只是無聊看看而已。」
「誰叫妳動作那麼慢,哪一台都沒差吧。」
「當然有差!我會看這麼久還不是為了阿大你!」五月雙手一叉腰,有點不滿的微微嘟起嘴,「你跟小黃瀨膚色差太多,要是不小心選了會自動偵測然後打亮的機台的話,小黃瀨就會被打亮到整個鼻子都看不見了。」
「……怎樣都好,可以拍了嗎?快點拍一拍然後走了吧。」
「你真的是…今天早上要不是我去叫你起床,一定就會睡過頭吧!」
深怕青梅竹馬的兩個人一開始爭論就沒完沒了,黃瀨掛著苦笑介入兩人之間,「別生氣了小桃,最後選了哪一台呢?嗯?」
「……阿大要是有小黃瀨一半的體貼就好了。」桃井嘆了口氣,對著店內最角落的那台機器伸出了食指。
原本黃瀨打算是想三個人一起拍的,但桃井說什麼都不願意當兩個人的電燈泡,所以在外面等他們。
黃瀨也沒有指望青峰能幫忙,投進四個硬幣之後就拿起觸碰筆,憑藉著以前的印象照著畫面上的問題點選。
有三個鏡頭要選,還要選是要拍全身還是半身……正當黃瀨被超越自己想像的最新科技拍貼機搞得焦頭爛腦的這個當下,站在後面的青峰還不耐的問好了沒。
總之鏡頭要是換來換去青峰大概也不懂,抱持著這個想法,黃瀨隨便選了最中間的鏡頭後,又隨便選了三個版面。
「要拍了!快看正中間那個鏡頭!」
*
「阿大真的你沒有一張有看鏡頭欸!」
「吵死了妳。」
「而且這張的動作到底是怎麼回事?」
「畫面上的兩個女人就這樣擺啊!」
出了電子遊樂場之後,三個人決定找間店坐一下。
黃瀨走在兩人身後距離三步的地方,聽著桃井跟青峰的對話,忍不住勾起嘴角。
記得當年剛開始交往的時候自己還因為吃桃井的醋,曾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都這麼多年了,就算是黃瀨,也再也沒那個精力去吃這種沒完沒了的醋。雖然有某個部份無法理解,但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的他,也只能告訴自己這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
比誰都還能說出真心話但也比誰都還會吵架,不過不管怎樣都不會分開。如果是情侶的話,可能只需要一次吵架,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看著青峰為了聽桃井說話而微微低下頭的身影,黃瀨有點恍神的想著,不管青峰以後跟誰交往,只有小桃會一直在那個位置吧。
永遠不會是對方最重要的人,但是能永遠都待在對方身邊的位置。
黃瀨知道自己也曾經有機會成為青峰這樣的人,但是喜歡上青峰的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停留在那個位置。所以他後來漸漸明白,始終安身於那個位置的桃井,對青鋒所抱持著的喜歡一定跟自己不一樣。
桃井對青峰的喜歡,讓她選擇停留在那裡,而自己對青峰的喜歡,則讓自己不顧一切的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他。
「……我兩間店都可以噢,小黃瀨你覺得呢?」
「……」
「黃瀨?」
「……咦?哇啊、抱歉,我在發呆。」
「在問你要選哪一間店啦,沒有意見的話就這間囉?」
「沒、沒問題。」
在三個人進了店裡點好餐坐下以後,桃井突然間「啊」了一聲,並且一臉正經的轉頭看向青峰,「阿大!我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啊?」
「你快點回剛剛那間店幫我夾那隻咖啡色,然後背後有拉鍊的熊回來!」
一聽見這句話,青峰立刻露出了不耐的表情,「嘎?為什麼我要……」
「居然問我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感謝我陪你們來啊!」
「是黃瀨約妳的又不是我約妳的,要叫也是叫他去吧!」
「嗯,我看就我……」
「怎麼可能讓小黃瀨做這種事嘛!他要是一個人在外面閒晃,八成就回不來了欸。」
桃井這句話堵得青峰無話可說,他沉默了幾秒鐘後,要已經站起來的黃瀨坐下,拿出自己的錢包走出去之前,還不忘抱怨「下次拜託在離開以前就先說」。
「……小桃控制小青峰的手段是不是一年比一年高超了呢?」
桃井可愛地噘起嘴,「可不要小看所謂的青梅竹馬哦。」
「今天小桃要是有跟我們也一起拍就好了,難得都來了。」
桃井笑著搖搖頭,說:「看阿大那副沒幹勁的樣子,跟他拍也一點都不有趣。不過成品倒是很有趣啦,連一張看鏡頭的都沒有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小桃不想跟小青峰拍的話,那跟我拍就好了嘛。」
「雖然我當然也很想跟小黃瀨單獨拍,但是,」桃井用手撐住下巴,「阿大絕對會吃醋,所以還是算了。」
聽見桃井這樣說,黃瀨有點意外的瞪大眼,但隨即笑了出來,「哈哈,不會不會,這不可能啦。」
「小黃瀨還真是意外的不懂阿大呢。」
「如果是別的女生還有可能,小桃的話才不可能呢。」
「嗯,所以那時候發現他偶爾也會把我當『女生』看這件事,也嚇了我一跳。」
不太懂桃井在說什麼的黃瀨,露出有點疑惑的神情。
「嗯……該怎麼說呢,小黃瀨有見過我弟弟對吧,還記得嗎?」
「雖然我不是女生,但那種大帥哥要忘也實在很難。」
聽黃瀨這麼說,桃井微微一笑,「雖然我從小就聽人家說我弟很帥,但我真的一次都沒有這樣覺得。」
「小桃妳的標準也太高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該怎麼說比較好呢……我當然也會覺得某某藝人很帥,但每次告訴我朋友的時候,他們都說明明我弟比較帥。」桃井微微皺起眉,「我弟對我而言,就只是『弟弟』而已,那張臉就是『弟弟的臉』,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實在無法去評斷那張臉帥還是醜……要我說的話,我頂多也只能說是長得不差?大概是因為對我而言,『弟弟』就只是『弟弟』,不會是『男生』吧。我對阿大,跟阿大對我,其實就很類似這種感覺。阿大沒有把我當成女人,我也沒有把他當成男生,我們對彼此的定位其實就是『青梅竹馬』而已。」
黃瀨突然想起國中時期,每次聽見大家說桃井這種大美人配青峰實在太浪費之類的話時,總是會露出嫌惡的表情,說那傢伙哪裡算是美人的青峰。
「……突然覺得真是讓人羨慕呢,所謂『青梅竹馬』。」
「我才不知道有多少次都覺得男孩子讓人羨慕呢!尤其是每次你們跟哲君勾肩撘背還上下其手的時候!」
「啊哈哈哈哈,沒辦法小黑子實在太可愛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總之,你們才是超級狡猾的!」
「嗯,雖然要是我們大家不是男生就不會這樣在一起,可能我跟小青峰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小桃,要是我跟小青峰之中有其中一個人是女生的話,現在或許就不用這麼努力地逼迫自己跟對方分開了。所以我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小桃噢。」
黃瀨這句話一說完,看見桃井瞬間露出的訝異表情,就知道自己把應該藏在心底的話給說出口了。
——如果自己跟小青峰之中有其中一個人是女生的話就好了。這種話,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就在他有點狼狽的拼命找話想圓場時,桃井突然笑了出來。
「啊不行不行,我完全無法想像阿大是女生。」
「呃、嗯,是有點難以想像啦。」
「不過小黃瀨的話搞不好不錯哦?光就女裝而言,雖然身高高了點,但反正站在阿大旁邊也還好,肩寬雖然有點那個,但用圍巾之類的搞不好可以遮住?這樣說來雜誌裡面明明常常有讓男性藝人穿女裝的企劃,小黃瀨都沒有過欸。」
「不會有人找快一百九十公分的藝人做這種事啦。」
「欸——明明可行性就很高。」
黃瀨一邊苦笑,一邊想著為什麼今天到底會一直說到女裝的話題。
「雖然剛剛小黃瀨說羨慕我……」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就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桃井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你知道嗎?第一次看見阿大圍藍色圍巾的那天,我嚇了一跳。」
「欸?」
「小黃瀨的名字裡也有顏色,所以一定也知道這種感覺吧?像我的話,大家都會覺得我喜歡粉紅色。」
「這倒是真的……每次在發做記號用的筆的時候,我都會拿到黃色的。雖然說也不是不喜歡,但其實也沒有喜歡到這種地步。總之就是一種『黃瀨就是黃色!』的感覺。」而且,自己最喜歡的顏色其實是藍色。
「嗯,阿大其實也是這樣,雖然小黃瀨你剛剛說不是不喜歡黃色,但阿大在國中的時候是真的很討厭藍色。我想他就是這樣的人吧,很討厭被束縛,或是被別人擅自決定自己是怎樣的人。」桃井說到這邊,停頓了一下,「但是高一的某一天陪我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他挑了一條藍色的圍巾。小黃瀨知道阿大的這個轉變是為什麼嗎?」
高一?那就是他跟小青峰開始交往的那一年……雖然能想像桃井在這個時候提到這件事一定是跟自己有某種程度的關連,但黃瀨實在想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看黃瀨搖了搖頭,桃井微微一笑,「或許我是阿大很重要的人沒錯,但是你知道嗎?只有你喜歡的東西,才會變成他喜歡的東西哦。」桃井看著原先一臉困惑的黃瀨,在幾秒鐘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線索似地停下了一切動作,目睹眼前這張精緻的臉從困惑到就連耳朵都變得通紅的完整過程,桃井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唉唷小黃瀨你真的超可愛!」
「我去一下廁所!」丟下這句話之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座位。等到在自來水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撫平了臉色的熱度回到座位時,青峰已經回來了。就像是交換似的,這次變成桃井不在座位上。
「小桃呢?」
「她先回去了。」
「欸?!沒有送她?」
「反正車站就在對面,我是看著她進去的……我最近有在盡量避免跟她獨處。那傢伙的男朋友,似乎滿介意我的。」
黃瀨聽了忍不住失笑,「小青峰會在意這種事情還真是意外。」
「……你以前不是也很在意嗎?」
「有、有嗎?還好吧!」
「雖然以前我是不懂,為什麼都沒人相信我們兩個真的什麼都沒有,但最近……」邊把薯條放進嘴裡,青峰微微皺起眉,「就像剛剛,老實說讓你跟她兩個人留在這裡就讓我挺不爽的。」
「為什麼?」
青峰嘆了口氣,「不知道,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莫名地意識到那傢伙也是個女人。你這傢伙偏偏就又特別受女生歡迎。」
「……但是我喜歡的是小青峰哦?」
「我知道。」
「而且,」黃瀨垂下眼,「不管以後我跟誰在一起,小青峰對我而言一定永遠是最特別的人。」
「……喂,這給你。」跟著這句話,一起落到黃瀨掌心的是一隻手掌大的黃色小雞。但為什麼要給我?懷抱著這樣的疑問,黃瀨看向青峰。
「黃黃的有點像你啊。」
「……我的鼻孔才沒有這麼大呢。」
「是是是。」
看著手中那團黃澄澄的東西,黃瀨突然想起來,自己前幾天買了的手機外殼,就是黃色。
*
「小黑子真的不要我們的拍貼嗎?有好幾張噢!」邊說著這些話,黃瀨邊把拍貼往他眼前塞,「這張如何?這張我眼睛超大的!」
「不用了謝謝。」
「欸——怎麼這樣。那小綠間要不要?」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黑子,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必須在這裡聽黃瀨說這些廢話?!」綠間一邊用手按著眼鏡,一邊用憤恨的視線盯著黑子。
「小綠間你好過份!才不是廢話呢!」
「因為每次都只有我一個人得坐在這邊,為了綠間君的沒用情報付出代價,實在太不公平了。」
「居然說沒用……!」
「兩個人不要吵架嘛。我已經把拍貼貼上去了,這次一定沒問題的!」
「請問你黃瀨君,你貼上去之後兩個人有什麼可能會分手的跡象嗎?」
被這樣一問,黃瀨有點心虛的移開視線,今天一到要到這裡來之前,他都還跟青峰在一起,「但我以前有這樣做過的女朋友都真的……」
「那跟沒有這樣做的女朋友,難道就沒有分手嗎?」
「呃……對不起,都分了。」
「就我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拍貼的問題,是黃瀨君沒有付出真心。」
「嗚——」
「黃瀨!」被人說沒用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而安靜了好一會的綠間突然振作起來,「拍貼雖然一定有效但只怕效果來得太晚,為了要盡人事只好多線進行,你有空快跟青峰去井之頭公園。」
「井之頭公園?」
「在那裡划船的情侶,都一定會分手。」說完這句話後,綠間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黑子,「這次絕對沒問題。」
「……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