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火神發出一聲大喝的同時,黃瀨手上的木刀被震飛,撞到一旁的牆上後彈到地板上。還來不及有下一個動作,對方的木刀已經直指著自己鼻尖。
跌坐在地上的黃瀨微微皺起眉,不再動作。
高下已分。
火神撤回指著對方的木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雙手握拳,低吼了一大聲。
黃瀨緩緩站起身,他用手臂隨手將臉上的汗水抹去,臉上表情不甚愉悅,「才不過一次而已。」
「黃瀨,輸了還這樣很難看喔。」青峰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牆上,用一副懶洋洋的語氣開口。
「才不是呢小青峰!」用迅雷般地速度轉過頭,黃瀨焦急地說:「剛剛三次都是我贏!」
「但我就只看到這次啊。」
「我剛剛真的已經贏了三次!」
「青鋒,你來之前的幾次真的都是黃瀨……」
「小火神你閉嘴!」
「嘎?我幫你說話欸!」
「吶小青峰小青峰!跟我決鬥!」
「才不要咧。」
「看樣子黃瀨君的體能訓練還必須加強呢。」
「……阿哲,你什麼時候在的?」
「我比青峰君還要早來這裡。」
「真的假的!」
黑子無視一臉不可置信的青峰,轉頭看向黃瀨跟火神,「赤司君在找你們,請趕快換好衣服。」
「我先走了。」
「等等,小青——」
火神皺起眉,低聲說道:「青峰最近到底是怎麼了?聽說這兩天晨練的時候,他連刀都沒有帶出來……」
黃瀨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我也不知道。」
「我跟去看看,你們快點換好衣服。」黑子維持著一貫地面無表情,說完這句話後就朝著青峰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看起來像是在煩惱什麼事情的樣子?」火神走向黃瀨剛剛脫手而出的木刀,彎身撿起。
「是說小火神,我一直很想問你。」
「嗯?」
「你那是什麼?」
黃瀨手指著的,是剛剛火神彎腰時,滑出了胸口的鏈子。
「這個啊……叫做戒指,是洋人的東西。」
「果然嗎……」
「什麼叫果然?」火神表情有些困惑。
「小火神不是會說出英文嗎?加上那種飾品我沒看過,所以就在想,大概是外國的東西吧。」
「呃,你怎麼知道我會說英文?」
黃瀨眨眨眼,「你說夢話的時候常說啊。」
「My god……呃。」
「放心,其實大家都知道啦。」
「……真的?」
不能怪火神有點擔心,在攘夷聲勢逐漸上漲的現在,光只是會說異國語言這件事,就足以讓他惹禍上身。
「也沒到大家這麼誇張啦,就我啊小黑子、小綠間跟小赤司知道?」但顯然比起這個,或許是職業病使然,黃瀨對另一個話題更是關心,「那個戒指是用在哪的飾品?」
「一般來說,是掛在手指上。」火神他有些粗糙的指尖,劃過了戒指的表面,「在西方,他們結為夫婦時,男人跟女人會戴上一樣的戒指。該怎麼說,就象徵著一種約定的感覺吧。」
「原來是這麼意義重大的東西嗎?」黃瀨歪了歪頭,「那小火神這個也是?」
「我的狀況雖然不是跟我的妻子……但是也差不多吧。」
「差不多?」
「我跟某個人約好,有一天一定要再見面。這就是那時候的約定。」
突然間,出現在道場門口的綠間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難道沒有人來告訴你們,赤司在找你們兩個嗎?」
「糟糕!一說起話來就忘記了!」
*
黃瀨杯子一空,隨侍在一旁的藝妓立即就著他的手替他斟滿。但他往對面看去,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火神不但很明顯的全身僵硬,就連眼前的料理都反常地碰都沒碰。
「……小火神,也用不著這麼拘謹吧?」
「你這麼怡然自得才奇怪吧!」
「奇怪嗎?」黃瀨歪了歪頭,突然啊了聲,「以前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來這。」
「嘎?工作?」火神就像是被火燙到似地突然整個人彈了起來,指著黃瀨的食指還微微顫抖著,「你你你以前是做什麼鬼工作!」
黃瀨眨眨眼,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女孩就用袖子掩住嘴角,只是銀鈴般的笑聲依舊掩也掩不住的流進兩人耳裡。
火神的臉更紅了。
「……我沒跟你說過我以前在做什麼嗎?」
黃瀨還沒說,旁邊的女孩就搶著開口,「黃瀨大人以前可是那位樁太夫的座上嘉賓呢。」
「座、座上嘉賓?」
「別故意用這種會讓人誤會的方式逗他,我只是賣她東西而已。」黃瀨嘆了口氣,「倒是蝴蝶,我現在可是付不起妳的錢,妳在這做賠本生意沒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在下個客人來前,就這麼一下下而已。」
「到時候妳若是被妳家大姐罵,我可不管。」
「大姐才不會罵呢。」
「這可難說。」
火神僵著肩膀眼神發直地盯著面前的酒杯,身旁黃瀨跟蝴蝶一來一往的鬥嘴通通都是有聽沒進,一直到蝴蝶說要再去端酒來離開了這個房間後,他才吐出了長長一口氣。
「小火神,你這樣也太不自然了,人家會起疑心的啦。」
「囉唆,」火神的表情有點為難,「不習慣的事情就是不習慣,這有什麼辦法。」
「啊哈,沒想到我也會有覺得小火神可愛的一天。」
火神無言以對,乾脆選擇跳過這個話題,「我們光在這邊喝酒,真的能得到什麼情報嗎?」
「我也不知道。」
「嘎?」
「不過小赤司就是這樣指示的嘛。」
「……你們啊,真的很信任他呢。也不是說不好啦,只是你們大概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決定吧?」
「懷疑?為什麼要懷疑?」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地,黃瀨向火神投以訝異的視線,「小赤司做的決定,從來就沒有出錯過,所以這次也不會有問題的。」
「我也不是說會不會有問題,只是……這該怎麼說,要達成一個目的,方式一定不會只有一個吧?難道你們就不會想試著用其他的方式做做看?」
「既然結果都一樣的話,那不就照著小赤司的方法做就好了?」
「但那傢伙也是人,也可能會犯錯,或者也可能其實有更好的方法只是他沒想到而已吧。」
「這麼說也是有可能……但是小赤司都想不到的方法,我怎麼可能會想得到嘛,哈哈哈。」
「……差點忘了你這傢伙是個不輸青峰的笨蛋。」
「喂喂,明明小火神你自己也差不多吧。」
「我又沒有說自己很聰明。」火神嘖了一聲,「所以只要是赤司的指令,你都會去做囉?」
「嗯。」黃瀨毫不遲疑的點了一下頭。
「就算很不合理?像是要你殺死自己的隊友之類的?」
「……我也會做喔,小火神。」說到這邊,黃瀨微微勾起了嘴角,「或者說是『我已經做了』比較貼切?」
「……這是玩笑?」
「我才不會開這種玩笑呢,啊,不過這也算是個秘密,要幫我保密喔。」
「就算做這種事也無所謂?只因為赤司這樣吩咐?」
黃瀨似乎被火神突然加大的音量給嚇了一跳,但幾乎是同時,兩人身前的紙門唰地被拉開,火神向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女人看去,她身上的服飾及髮飾,皆明顯比方才的蝴蝶還要華麗,但最吸引火神視線的,還是對方頭上那朵盛開的金色牡丹。
女子就像是沒看到火神似地,視線緊緊鎖著黃瀨,在黃瀨輕聲說了一句「好久不見」之後,一滴眼淚從她的右邊眼尾緩緩滑落。
「是真的許久不見了,黃瀨少爺。」
*
「樁大人是現在島原最出名的太夫之一,」蝴蝶用熟練的手勢替火神將杯裡的酒斟滿,邊告訴他:「雖然養著她的是天皇身邊的大紅人,但在我們這裡,她喜歡黃瀨少爺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那黃瀨……?」
蝴蝶勾起嘴角,「您覺得,看起來又是如何呢?」
「呃,」火神不自在的皺起眉,「這方面的事情我比較……」
蝴蝶其實是故意要逗火神玩,因此她完全沒料到火神會這樣認真的回答自己。她先是愣了一下,才輕輕笑了兩聲,「方才就看您渾身不自在的樣子,果然是不習慣這種地方的吧?」看火神點了點頭,蝴蝶眼裡的笑意更為加深,「凡是熟悉這裡的人,都不會認真看待我們說的話的,當然,黃瀨少爺也是。」
「……妳這樣不難受嗎?」
「這倒也不會。有些話要是大家一一當真,我們也是很困擾的,例如……」蝴蝶眼裡閃過一陣詭異的光芒,她突然附向火神耳邊,用極輕的聲音娓娓道出一句:「『我只愛您一人。』」
下一秒,火神整個人身體向後彈,還發出巨大的聲響。
看著對方這意料之中的反應,蝴蝶瞇著眼睛大笑了起來,火神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在與自己開玩笑。
身側的紙門被拉開,黃瀨站在那邊,居高臨下的看看狼狽不堪的火神,又看看笑得停不下來的蝴蝶,「玩什麼這麼開心?」
「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蝴蝶笑得事不關己,「兩位這麼快就談完了?」
「若真要敘舊的話,只怕三天三夜也談不完,只是都這時間了,再不回去也不行了。」
火神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樁,她的視線始終落在塌塌米上,不發一語。
*
「小青峰小青峰!」
「你真的吵死了——」
「那就陪我練習嘛!陪我一次我就不吵了!」
「你哪有這麼好打發……」
「好嘛好嘛小青峰——」
可惜不管黃瀨怎麼要求,青峰就是不為所動。直到青峰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黃瀨失望的嘆了口氣,轉過身才看到抱著衣服準備拿去洗的火神。
「……唉,小火神也可以啦。」
「喂這種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黃瀨鼓起臉頰,對他扮了個鬼臉。
「是說,今天晚上也要去吧?」
「小赤司沒說不用,就是要去吧。」
「但都第五天了……去那邊做的事情也真的就只有喝酒而已。」
「小火神第一天去的時候還緊張到連酒都喝不下去,真是進步神速!」
「那也是沒辦法的吧!我可不像你那麼熟門熟路!」
黃瀨故意對著他眨了左眼,「哈哈,這樣子可不會受女孩子歡迎喔。」
「……我一直覺得,你在島原的樣子,真的跟在屯所裡面差很多。」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吧?那裡是沒有『真心』的地方。」
火神微微皺起眉,「但是那個樁對你應該是真的……」
聽見火神這樣說,黃瀨的臉上浮現有些複雜的神情,「她算是……特例。」
從第一天起,樁夜夜都來他們那兒報到。就連蝴蝶都已經有兩天忙得不見身影,火神著實懷疑,樁怎麼能夠這樣天天過來。
「但對於樁,勸你還是不要太掉以輕心。」黃瀨的眼神意味深長,「能在島原裡爬到這種地位的女人,不會只有美貌而已。」
雖然黃瀨這樣說,但那天晚上,火神看著對於黃瀨跟蝴蝶的打鬧彷彿一句都沒聽進耳裡,只是靜靜地替黃瀨斟酒的樁,還是忍不住懷疑黃瀨是否太多心。
雖然第一天黃瀨有跟她短暫獨處,但在那之後,樁都只是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陪在他們身邊,火神也曾問過黃瀨需不需要自己避開,但黃瀨卻表示沒那必要。即使遲鈍如火神,也知道對於對方黃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念頭。
但莫名地,火神就是忘不了她第一天的眼淚。
蝴蝶很快就被叫走,少了開朗的她,室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連紙門外的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樁小姐。」
明明黃瀨都是直呼蝴蝶的名諱,但不知為何,但在喊樁的時候,他一定不忘加上小姐兩個字。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來這裡了。」
聽見黃瀨這樣一說,樁的肩膀明顯地一震,因為她低著頭的緣故,所以並沒有看見火神向著黃瀨投去訝異的眼神。
火神並沒有聽說赤司有交待任務要中止。
但黃瀨卻對著火神緩緩地搖了搖頭,言外之意竟是要他不要多說。
「再這樣下去,那位大人也會起疑的。對妳對我,都不是好事情。我也聽說了,聽說他要將妳接到府上去,這樣長情的男人,不是相當難得嗎?至少比我好得太多了。」
「……」
「所以,如果妳知道我想要知道些什麼,妳也恰巧知道的話,是不是該告訴我了呢?」
黃瀨語尾方落,樁的反應卻像是被什麼嚇到似地站了起來,看著黃瀨的視線裡寫滿受傷,只是黃瀨回視她的目光,卻依舊平靜無波。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撩起厚重的衣襬,轉身離開房間,或許是在那一瞬間動作太大,火神聽見喀噔的一聲,在樁的身影消失之後,紙門附近落下一隻銀製的髮簪。
火神彎腰撿了起來。
「……她還留著我不意外,沒想到居然貼身帶著。」
「什麼?」
「你手上那個,」黃瀨嘆了口氣,手指插進自己的髮絲裡,臉上露出絕對不會讓樁看見的疲憊神情,「那是我第一個,從頭到尾獨立完成的作品。」
「……你該拿去還給她。」
「比起這個,我們現在應該要擔心的是,該怎麼跟小赤司報告任務失敗這件事……」
看黃瀨始終沒有伸出手的打算,火神抓著那隻髮簪轉過身,追了出去。
雖然他好像有聽見黃瀨喊自己名字的聲音,但他沒有回應。
追上樁的時候,她正撐開暗紅色的油紙傘,準備要踏進雨中。
「樁小姐!妳忘了的東西。」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過頭,先是看見火神,然後又看見他手中的東西。雖然感覺有些遲疑,但她最後還是抬起手,將火神手掌心的東西拿了過去。
「……謝謝。」樁對他道了謝,轉身就要離開。
「喂,這麼晚了,妳一個人回去很危險吧?」
像是沒有料到火神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似地,樁帶著吃驚的表情回過頭。火神在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臉頰上有著淚滴劃過的痕跡。
「……我送妳吧。」不等樁有時間拒絕,他伸手接過樁手上的傘。
*
雨中的島原依舊紅燈處處,但或許是因為夜已經深了,街道上沒有平時的喧囂。暗紅色的紙傘就像一朵靜靜盛開在夜裡的山茶花。
兩人一路上始終沉默,樁也只有在指示方向時才會開口。但就在目標的建築物出現在視野中時,樁突然問他:「黃瀨公子平時是個怎樣的人呢?」
「……那傢伙平常的樣子,跟在這裡簡直是兩個人。」
「在這裡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說是這樣說,樁有點寂寞的視線落在遠方。
「好吧。」火神微微皺起眉,「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就是死纏爛打吧。不過我這邊是稱讚的意思。」
「我所見到的黃瀨大人,一直都是一副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執著的樣子。」樁輕輕的說:「……真想見見您口中的他。」
「總會有機會的吧。」
「……您是不是常常被人說,單純呢?」
「呃?」
「從您會這樣送我回來,我就知道了。黃瀨大人難道沒有告訴過您,要與我保持點距離嗎?」
雖然是有說過不能掉以輕心,但這跟那的意思不一樣,所以也不算是說謊吧。邊這樣想,火神搖了搖頭。
樁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火神勾了勾食指,火神沒有多想,低下身體將頭靠向對方,手上的雨傘,剛好將兩人與外頭的世界隔絕。
「……在真町賣炭柴的古高俊太郎,是你們要找的人。」
她的聲音雖然很小,但也足以讓火神聽得清楚,在這同時,樁又不著痕跡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謝謝。」
「您果然是溫柔的人……」
火神將樁送到置屋門口,自己則準備回頭。
「火神大人。」這是樁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火神看向她,但發現對方盯著自己的肩膀,火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見自己濕了一片的肩膀,「對不起……」
「這不算什麼。」
但是,樁又說了一次,「對不起。」火神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對方的表情看來像是在隱忍著什麼痛楚,並不像是在對弄濕自己肩膀道歉的表情。
但他還沒有機會追問,樁對他行了個禮,就轉身進了屋內。雖說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但火神還是轉身踏上剛剛才走過的路。
背過身的火神不知道,樁其實站在自己房間的窗邊,目送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對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他。」
樁破碎的喃喃自語,也就這樣被雨聲掩去。
從那天起,火神與島原第一太夫在雨中接吻的傳言,迅速地在島原裡蔓延開來,而這個傳言傳到樁的那位「大人」的耳裡,也只花了短短幾天。
沒過多久,經由會津藩所傳來的天皇旨意,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傳到了屯所。
「……小火神真的要去嗎?」
「既然是天皇的命令,再不想去也只能去吧。」火神聳聳肩,態度是跟黃瀨截然不同的坦然。
但對於他的樣子,黃瀨顯然無法認同,「但你是被我害的……!」
輕輕地卻也堅定地,火神打斷了他的話,「黃瀨。」
「我說,你是被我害的!要去也應該是我……」
「黃瀨!」大喊的同時,火神用力地抓住黃瀨的肩膀,同時逼迫對方看向自己,「你冷靜一點!」
黃瀨被迫直視火神的眼睛睜得老大,他明明是可以別開視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被火神那樣盯著,他卻無法那樣做。
「冷靜點了嗎?」看他終於安靜了下來,火神輕輕嘆了口氣,鬆開箝制著對方的手,轉過身,繼續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衣服。
黃瀨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對方用熟練的動作將所有的衣服摺疊整齊。
「說真的,我不像黑子他們,有想要效忠天皇或是會津公的強烈責任感,比起那些遠在天邊的人,我會入隊,是因為有像你或青峰這麼有趣的對手在。」
火神說到這裡,轉回身體,他再次看向黃瀨。
「你不也是嗎?」
面對火神突如其來的問句,黃瀨一下子無法明白,「……也是?」
「『跟黑子他們不一樣』這點,你不是跟我相同嗎?」
黃瀨愣愣的看著他,突然說不出話來。
「我本來就不是會津的人,所以就算這次要被派到遙遠的薩摩去,只要有刀我就無所謂,說不定,也能在那裡找到我要找的人。但是,你就算有刀,還是不夠的吧?」火神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際的刀,「我想為了弱小的人拔刀,黑子他們則是為了忠義拔刀。但你呢?你跟我們都不一樣吧?」火神用的是問句,但語氣卻確確實實,「你的刀,是為了那個人而拔的吧?」
黃瀨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還是將真心說了出來,「……你不覺得我很膚淺?」
火神,正了坐姿,他將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挺直了背脊,「能認識你,以及你的刀,不枉我來此。」語畢,他對著黃瀨,露出了像是太陽一樣的笑容。
他明知道身處亂世,這種話有說等於沒說,但兩人練劍的回憶一幕幕掠過腦海,黃瀨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小火神,不要死喔。」
「當然。」火神挑了挑眉, 「倒是黑子……還有青峰,就麻煩你好好看著了。」
「放心吧,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Good luck.』。」
雖然黃瀨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學著火神剛剛發出的音,有樣學樣的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Good l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