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火神剛結束今天的課走出校門時,正好撞見拿著一束紅玫瑰的綠間向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除了身高傲人,長相又俊美的他加上那束玫瑰,就各種意義而言來說都非常引人注目,雖然隱隱約約有聽見一旁有人在竊竊私語著約會、女朋友之類的單字,但就火神對綠間的了解,那東西八成是今天的幸運物。事到如今,他也不會再為這點事情吃驚了。
注意到綠間也看到了自己,火神稍微對他點了一下頭。如果是平常的話,兩人應該會這樣無言地擦身而過,但出乎意料火神意料之外地,綠間卻突然叫住了他。
「你今天會跟黃瀨見面嗎?」
沒有料到對方開口就直接這樣問,火神在點頭前還稍微愣了一下。
「那正好,你替我把這轉交給他。」綠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放到火神手上。
火神低下頭一看,那是一條沒有任何花紋的純白手帕。
「這是雙子座今天的幸運物,雖然他的運勢是倒數第三名,但只要有這就能逢凶化吉。」
那麼就先這樣。綠間說完這句話後,就往校園裡面走。當然,手上依舊捧著那束至少有個三十來朵的玫瑰花。
幸好雙子座今天的幸運物不是那束……火神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鬆了口氣。
也就是那傢伙,要拿著那束花一天嗎……
與黃瀨的對人漠不關心雖然不太相同,但綠間也是的自我中心也是異於常人。不管今天的幸運物有多離譜,他依舊能夠不在乎眾人的目光。
這樣想來,那句「青峰是黃瀨的神」,倒是非常像是綠間會用的形容。
『如果真如綠間君所說的話,這對火神君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不覺得嗎?』
『啊?』
那天黑子對自己說的話,火神一開始完全不懂。
『火神君有想過,神是怎樣的存在呢?』
『……信仰?』
火神微微皺起眉。住在美國的時候,有不少朋友每個週日都會固定上教堂。遇到困難時禱告,有開心的事情時感謝上帝是他對他們的印象。
『但是我始終覺得,所謂的神,絕對沒有辦法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直接幫助我們。但說穿了直接能幫助人的,永遠只有人。』
信仰是盲目的,常常聽人這麼說。
沒有人有辦法斷定運勢的改變是因為神所給予的奇蹟。或許就信徒的角度來看,神會帶給自己好機運、或是派來貴人守護自己,但無論前來幫助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神的安排,但最終能守護在人身邊的,依舊只有人。
今天與黃瀨的約是臨時約的,早上剛上完第一堂課之後,就收到黃瀨的訊息,問他今天下午有沒有空,看到訊息的火神二話不說,直接回傳問他幾點在哪碰面。而現在距離跟黃瀨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
火神原本就是個不太遲到的人,尤其是跟黃瀨有約的時候,他一定會特地提早到。以前自己曾經因為電車誤點的關係,晚了五分鐘才好不容易抵達約定地點的他,還沒出車站,遠遠地就看見黃瀨被一群女生團團圍住。即使黃瀨現在已經沒有繼續模特兒工作了,但火神依舊保有著從那時候起養成的習慣。
自從上次在速食店之後,這是第一次與黃瀨碰面。
雖然沒有直接見面,但透過黃瀨傳來的訊息,他知道青峰住進他家,也知道青峰似乎把那個變態給揍了一頓。黃瀨在訊息裡抱怨了一堆小青峰都不好好注意自己右手啊什麼的,火神看了之後,只有回給黃瀨一句,要是換作是我,也會那樣做。
一向回傳很快的黃瀨在這句之後卻罕見的沒有立刻回傳,兩人聊天的時間是睡前,火神一直到早上起床後才看見黃瀨傳來的一句笨蛋小火神。
其實他心裡有點不安,照經驗來說,會這樣被黃瀨臨時叫出來的時候,通常是對方出了什麼事情,或是心情不太好的時候。
火神低頭看了眼綠間託他轉交的手帕後,將它塞進口袋裡。並且在他心底祈禱不好的預感不要實現。
可惜,上帝並沒有實現火神的願望。
走進速食店發現坐在角落自己後,黃瀨立刻向著他走來。他的臉上戴著最近已經很少戴了的太陽眼鏡,火神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他幾乎本能地察覺對方臉上的笑容說有多虛假就有多虛假。火神很快就明白他戴太陽眼鏡的用意,因為摘下太陽眼鏡的他,除了清晰可見的黑眼圈之外,微微紅腫的眼睛傳遞出他曾經哭過的訊息。
「怎麼了嗎?」
對於火神的問句,黃瀨有點曖昧的勾了勾嘴角,「……嗯,出了一點事。」
只說到這裡就閉上嘴巴,這是黃瀨拒絕的暗示,火神當然不會不知道。
但就連向來奉行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的火神,看到今天黃瀨的樣子,都還是忍不住繼續追問下去。
「是連我都不能說的事?」
像是完全沒有料到火神會繼續問自己似地,黃瀨微微瞪大眼,在火神毫不閃躲的視線下,他的表情漸漸染上困惑,「……也不是不行,但是……」
「但是?」
「說出來也沒有用,只會讓小火神心情不好而已。」
「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想知道。」
「為什麼?」
「因為我擔心你。」
「……你跟小青峰都說一樣的話。」黃瀨皺起眉,「但我不懂,明明是無關大家的事,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你不說出來的理由是什麼?不想說出來?不想被我們知道?」
黃瀨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而已。像以前,小青峰跟小黑子,也是什麼都沒說……啊,小黑子跟小青峰國中的事情,小火神應該有聽說吧。我說的就是那個!」黃瀨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你那時候,覺得怎樣?」
「再微小的事情都好,你仔細想想看那時候的事。」
黃瀨歪著頭想了一會後,才緩緩地開口,「一開始先是小青峰,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麼喜歡練習的他,卻突然間不太來練習。」
「嗯。」
「然後,隊上的氣氛開始變得很奇怪……」
「嗯。」
「曾經很有趣的籃球,那時候好像也變得不是那麼有趣。」
「……是嗎。」
「最後,小黑子突然間就退隊了。」
「……嗯。」
「大概就是這樣吧……」
「黑子跟青峰什麼都沒有對你說?」
黃瀨垂下眼,「那個時候,我並沒有辦法讓青峰認真的跟我一決勝負,所以不告訴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著這樣的他,火神說:「你難道不會覺得,要是當初能早點知道就好了嗎?」
黃瀨愣了一下,「但是這也是沒辦法……」
「自己有一天突然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成為定局了,不會覺得很懊惱嗎?」
「可是我也幫不上……」
「幫不幫得上忙那是後來才知道的事情!在知道事情之前,有誰能肯定自己幫得上忙?」
黃瀨看著火神,一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朋友在痛苦的時候,你難道不會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小火神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想要知道嗎?」
「你的事,我通通都想知道。」火神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小火神……」
「除了我想知道以外,其實還有另一個我希望你把事情說出來的原因。」
「……另一個?」
「嗯,另一個。這個等到你告訴我之後,你就會知道了。」火神對著黃瀨微微一笑,「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黃瀨抿了抿嘴,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昨天,宮下先生打電話給我。」
「宮下是那個……你之前的經紀人?你們還有保持聯絡?」
黃瀨給火神的回答是搖頭,「是我中止合約之後,他第一次打電話給我。說是有件事情他覺得由他先告訴我,好過我自己看電視發現。」
「是什麼事?」
「……有個我的粉絲,為了我、燒炭自殺,然後,死了。」
火神倒抽了口氣。
「我完全不認識他,但他留下遺書說我移情別戀對他始亂終棄。」黃瀨的音量非常小,聲音中完全沒有平常的那種開朗氣息,「從宮下先生形容聽來,很像……」
「……像上次那傢伙嗎?」
看黃瀨點了點頭,火神嘆出一口長長的氣。
「然後今天早上……我一出門,就有一個八卦雜誌的記者在我家門口等我……」
「……」
「抱、抱歉!就算是小火神也不想聽這種事的吧!」
或許是火神的沉默突然讓他回過神,黃瀨有點尷尬的抬起手想抹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眼淚,但他的手才一剛動,就被火神按住。然後他用空著的左手,從口袋裡拿出某樣東西。
「這是綠間要我拿給你的,剛剛忘記了。」火神用手帕,輕輕的撫過黃瀨濕潤的臉頰,「說是雙子座今天的幸運物。運勢雖然是倒數第三名,但是還不是谷底吧。吶、黃瀨,」火神的聲音極盡溫柔,「比起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之前,有沒有覺得胸口的這個地方,好像稍微輕鬆了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