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男孩
黃瀨睜開眼,發現自己雖然是睡在自己房間裡,但房間裡的東西卻跟記憶裡有微妙地差異後,他又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切還是沒有變化。
盯著牆上那張沒有任何印象的籃球選手海報,黃瀨嘆了口氣,忍不住吐出一句,又來了噢……
抓了抓頭髮黃瀨總算坐起身,走到大大的全身鏡前,就像是在觀察外星人似地,仔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這裡是自己的房間,但又不是自己的房間。
鏡子裡的人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把視線從鏡子裡的自己移開,黃瀨利用電視新聞的日期及放在桌上的雜誌,推算出自己現在身處的年代。
再看到行事曆上的今天(星期六)寫著「17:00、K站北口 小青峰」後,他鬆了一口氣。
人類是一種會習慣的生物。就算是一開始覺得再不可思議的事情,當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後,就會變成理所當然。跟現在心平氣和的自己比起來,當年陷入恐慌狀態的自己簡直就不像是同一個人。
對著鏡子裡一臉鎮定的自己,他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同時,鏡中有點陌生的黃瀨也給了自己笑容。
「你好,23歲的黃瀨涼太。」
你好,兩年後的我自己。
*
你有聽說過,不管本人願不願意,有些人的體質就是會讓他經常發生時空跳躍這件事嗎?
而且經過統計,擁有這樣子體質的人,大多是男性——並且,隨著年齡增長,事件的發生會漸漸減少,在年過三十之後就幾乎不會再發生時空跳躍。
所以,對於擁有這樣體質的男孩們,我們一般稱之為,跳躍男孩。
黃瀨第一次親身體驗時空跳躍事件時還是個小學生,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時,突然去了未來的世界。但實際上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他幾乎都不記得。
對於黃瀨來說,時空跳躍期間的記憶,就像大多數人對夢的感覺一樣,醒來之前——甚至是醒來還沒清醒的那幾十秒內明明還記得清清楚楚,但等到腦袋清醒過來開始運轉時,原本清晰的記憶就會變得模模糊糊的幾乎可說什麼都不剩。
但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不是走路走一走睡昏頭,而是進行了時空跳躍的原因,是桌上放著署名黃瀨涼太的,自己卻一點都沒有印象的紙條。似乎為了讓自己相信這張紙條真的是來自「四年後的黃瀨涼太」(也就是自己),還很雞婆的寫了自己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的,自己在班上暗戀的女生的名字。
從那之後,「現在的自己」與「未來的‧從前的自己」,開始透過紙條展開時空通信。
*
比約好的下午五點還要早十五分鐘黃瀨就抵達約定地點,在電車裡看到自己的運動飲料廣告時,真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還好自己的變裝做得還算周全。邊這樣想著,在不算擁擠的車廂裡,黃瀨壓低了自己的運動帽。
對於今天約好的對象剛好是青峰這件事,黃瀨老實說鬆了口氣。
要說理由也很簡單,青峰是唯一一個知道黃瀨偶爾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人。黃瀨本人當然沒有笨到到處到處宣揚,畢竟這種非常識的事情說出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相信,要是是黑子之類的,八成只會很冷淡的說黃瀨君有空請去醫院。
青峰為何會知道這件事情黃瀨也不知道。高二的靈魂進到國二的那天所發生的事情,黃瀨當然一如往常地不復記憶,只是回到日常的隔天在校門口遇到青峰時,對方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是普通的黃瀨啊。
嚇岀一身冷汗的黃瀨連忙把青峰拉到體育館一旁沒什麼人會來的死角,逼問他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青峰只是露出一臉麻煩的表情,說沒什麼特別的啊。
『那你怎麼會發現的?!』
『啊?這種事情看就知道啦。』
……看樣子野性的直覺在籃球跟抓蟬以外的地方也通用。
不過小青峰既然現在人在日本,代表他最後沒出國……?
在自己的時代,籃球界正因這個話題而鬧得沸沸揚揚,尤其在火神確定一畢業就要赴美之後,大家紛紛猜測青峰也會這樣做。
雖然說也可以像是達比修這樣在國內先打出名氣再直接以高額簽約金加盟,但畢竟日本籃球世界排名遠差於棒球,就算在職籃嶄露頭角也很難預測是否能得到認可。
因此,世間輿論基本是猜測青峰會出國。
黃瀨升上大學後私底下也並沒有跟青峰經常連絡,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在比賽對上時。所以對於青峰本身到底怎麼想的他也並不清楚,但倒是有聽黑子說過青峰君最近開始在上英文會話教室之類的話。
等等噢,也有可能只是暫時回國……
唔啊可惡!超在意!雖然等人來了之後直接問也可以,但是就……超——在——意——!
黃瀨抬起頭看了眼馬路對面的大型連鎖書店,又看了看車站顯示的時間表。距離約定的時間不到十分鐘。
但反正小青峰八成會遲到……
下定決心後剛好交通號誌亮著綠燈,黃瀨背對著車站邁出步伐。
*
月刊籃球、月刊籃球、月……啊,有了。
黃瀨因為想拿起雜誌而伸起的手才剛舉起來,就不自然的僵在半空中。
唔啊……
連翻開都沒有必要,他想要的答案已經在眼前。
黃瀨用有點複雜的表情看著這個月的月刊籃球封面,以優美的姿勢將球灌進籃框的青峰。
姿勢是非常優美沒錯,但是吸引黃瀨注意力的,還是他身上國內知名球團的藏青色隊服。
簡直就像計算過似的,黃瀨塞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了起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小青峰他慌張地接了起來,但說著喂的聲音中有隱藏不了的動搖。
『不是說過不准遲到的嗎,你現在在哪?不會還在家吧?啊?』
在對方帶著殺氣的聲音逼問之下,原本就有點慌張的黃瀨更是語無倫次了。
我在對面的書店對不起立刻就過去不要生氣。
連自己都覺得破碎的話語,回應他的卻意外的不是不耐的咋舌,而是幾秒鐘的靜默。
『你……』
緊張、緊張、緊張。
『……算了,等一下再說。你在對面的書店?從車站就看的這間?』
「嗯,我現在就——」
『到門口等我,我現在過去。』
「啊、是——」
『……』
「那、呃、等會見?」
『——你是誰?』
「……欸?」
電話那端,青峰輕輕嘖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你是哪時候的黃瀨?』
「呃我現在大學三年級,初次見面你好……好像也不太對?哈哈哈……」
又是幾秒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沉默。
『……算了,說不定是個機會……』
「小青峰?」青峰的聲音實在太小聲,無法聽清楚的黃瀨下意識地反問。
『沒——事。總之你到門口等我,立刻!』
「是!」
掛上電話後的黃瀨滿心只有野性的直覺真不是蓋的這句話。
*
「欸?」在熟悉不過的連鎖速食店的一角,黃瀨瞪大眼。
「所以說——我想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黃瀨垂下肩膀,「老實說剛剛分手……」
「……我不是說你,」青峰的臉色沉了一下,「我是說,你現在這個身體的原本主人……」
「呃、噢,但是你問我我也……」
「看MAIL什麼的就知道有沒有蛛絲馬跡了吧?!」
「但是隨便看別人的東西……」
「還不是你自己!」
黃瀨歪著頭想了想,「嘛,也是!」
既然想通了,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青峰緊張的看著用手指劃過畫面的他。在幾秒鐘後黃瀨一臉嚴肅的抬起頭時,他嚥了口口水。
「小青峰……」
「……怎樣?」
「——我不知道要怎麼開MAIL啦唉唷痛幹嘛打我?!」黃瀨捂著被用力的拍了一下的後腦杓,淚眼汪汪的看著頭冒青筋的青峰。
「當然是因為你欠打啊!」
「過分!就不會用啊有什麼辦法這年頭手機進步的這麼快是我的錯嗎?!」
「笨啊拿過來,要看MAIL還不簡單不就按這裡……」
——『啪擦』。
「……」
「……」
「……黃瀨你要笑就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痛痛痛痛痛痛!是你要我笑出來的欸!」
「我可沒有說你笑出來我不會對你怎樣。」
「唔啊暴君……」
「啊?!」
「我說MAIL到底該怎麼看呢?啊,找到了找到了……嗯——」
「到底怎樣?」
黃瀨皺起眉,感覺似乎有點不滿,「看起來是、不太像有女人的樣子。」
「是嗎。」青峰倒是不知道為什麼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相片裡也沒有什麼跟特定女生的照片……噗,啊抱歉抱歉沒什麼真的沒什麼。」看到剛剛青峰不小心按到拍照的按鈕留下來的莫名照片,黃瀨忍不住又笑出來,「對了,我們今天本來是約好要幹嘛?不會只是沒事吃飯吧?」
「本來是有別的事,但黃瀨不在的話也沒辦法。」青峰微微皺起眉頭,咬了口手中的漢堡。
「欸我就不行嗎?到底是什麼事?」
「……」
「說嘛說嘛到底是什麼事,說不定我可以……」
「吵死了本來要一起去看房子啦!」
「欸?」
「……」
「房子?」
「……」
「小青峰要搬家?」
「是我們的房子。」
「原來是我們的房子難怪要一起——欸?!我們?!」
青峰把吃完的漢堡包裝紙揉成圓球,輕拋到托盤上,「所以說,你的事務所開出的條件是怎樣現在的你也不知道吧?所以才說今天去了也沒用。」
「啊……是沒錯啦。」黃瀨一臉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啊。」
「那我就說了噢……」黃瀨深吸了一口氣,「小青峰你會做家事嗎?」
「……會、會啊,廢話!」
「……」
「……」
「……」
「家事什麼的雖然沒做過啦但學就會了嘛!有什麼難的!洗衣服什麼的不只要按按鈕就可以了嗎!」
黃瀨覺得自己的頭痛了起來,「……小青峰我可以問一下,提出一起住的是你還是我嗎?」
「是我啊。」
「那,你當初是怎麼問我的?」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我才會這樣不經大腦的答應?!
「就、『住在一起的話只要兩個有空隨時都可以一對一,要不要一起住啊?』這樣。」
「——唔。」
黃瀨涼太我知道你真的超喜歡一對一尤其是跟青峰的一對一絕對是你全世界最喜歡的東西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但你居然就真的只因為這個理由沒大腦沒經過深思熟慮的就答應跟這傢伙分租難道沒想到以後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星期二十四乘以七……總之好多小時都要活在暴君的陰影下嗎?!
「喂你幹嘛?」看著莫名的突然捂住自己胸口然後用額頭貼住餐桌的黃瀨,青峰有一瞬間露出擔心的神情。
「……我只是在為自己的無可救藥哀悼。」
「啊?你說什麼?」
「沒有……」
安靜了幾秒後,青峰突然反常地,帶點試探的語氣開口,「欸黃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但是拒絕的話我們都越來越忙不知道哪時候才有機會能跟青峰的一對一—--
「那個,你現在……我是說二十三歲的你,有喜歡的人嗎?」
「……嘎?」
太過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黃瀨瞬間打翻大腦中擺著「與暴君同居二十四時☆」跟「青峰的一對一」天秤,意識完全集中到青峰的問題上。
「前兩個月黃瀨那傢伙喝醉的時候,他說他有喜歡的人。」
「是、是噢。」明明在討論的是自己的事,但自己卻一點底都沒有的感覺真的非常奇妙。而且,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跟青峰討論戀愛問題的一天。
「但是,不管我怎麼問你都沒有說是誰。」
「這、這樣的話我也不知道啊。說不定小黑子或是小綠間會知道?!」
「我都問過了,他們都說沒聽過。害我白白請了テツ那傢伙飲料。唔啊想到就生氣。」
「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啊誰叫你不說!」
「不知道噢我完全不知道!」
「嘎日記什麼的你都沒有在寫嗎?」
「我又不是小學生了為什麼要因為沒有寫日記被罵?!再說,小青峰你這麼關心我的戀愛問題是怎樣?!」
「身、身為接下來要一起住的人當然要關心啊!」
「啊——放心吧。」黃瀨一臉恍然大悟,「既然我答應你要一起住了就算交了女朋友也不會把她帶回家的,小青峰放心吧。」
「……」
「對了,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小青峰。」
「……什麼?」
雖然青峰的回答好像有點有氣無力,但黃瀨心想大概是自己錯覺,「為什麼最後選擇留在日本呢?」
「……」
「啊,不想告訴我的話也沒有關係啦,其實我突然聽到接下來要一起住也有點嚇一跳,畢竟本來的我好像也沒有跟小青峰特別好……不是說感情不好噢,當然是好朋友啦,只是私底下不太會特別聯絡——然後呢,其實我那邊現在是大三,大家都說小青峰畢業之後大概會出國,也有聽說你在補英文。所以我在想最後為什麼會留下來呢?雖然問了也會忘記,但只是很好奇而已……」
「——你很想知道?」
「算、算是很想……吧?」
「那就陪我把黃瀨喜歡的人是誰查出來,我就告訴你!」
「啊?!」
*
——說要查但到底是要怎麼查……
雖然自己反正最後都會忘記,所以不知道原因根本也沒差,但黃瀨總覺得還是不要拒絕現在的青峰比較好。
雖然那副暴君的樣子還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他好像有點急躁。雖然黃瀨並不懂自己喜歡的人跟他的煩惱會有什麼關係——呃等等、難道會是三角戀?!自己喜歡上青峰也喜歡的女孩——呃,不過有點難想像自己會喜歡上跟青峰一樣的類型。
胸部重要的是形狀!不是大小!
端著兩杯茶走進自己的房間時,剛好目擊青峰在翻自己的抽屜,黃瀨的嘴角忍不住抽蓄了兩下。
嘛嘛嘛雖然自己是答應要幫忙找了啦但是這些說到底也應該不算自己的東西——對不起啦,23歲的黃瀨涼太。
「還真的沒有在寫日記欸你。」
「就說沒有嘛。」黃瀨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有找到什麼線索嗎?雖然我想應該是沒有啦……」
看青峰還在亂翻,黃瀨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今天出門塞在包包裡的行事曆。
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如果自己有喜歡的人的話,應該會很積極的約對方吧。
但仔細看了看近兩三個月的行程,工作有多忙不用說,假日根本都被跟青峰的一對一給填滿……而且不只是這兩三個月,至少半年了。
黃瀨放下行事曆,有點心情複雜的看著青峰忙碌的背影。
他真的沒有想到,兩年後的自己會這樣頻繁的跟青峰見面,更不用提居然打算要一起住這件事—--
「小青峰我問你噢……」
「嗯?」還在忙的青峰頭都沒回的只隨口應了聲。
正想問他原因的黃瀨突然問不出口,怎麼想都覺得關鍵八成是在自己身上。畢竟打從剛認識的時期開始,不斷要求對方陪自己一對一的都是自己。
自己到現在始終沒能超越他。雖然不甘心,但未來感覺也沒什麼指望。
青峰要一對一的話,大可以找其他人……不管現在青峰到底是不是樂在其中,但一開始鐵定是因為自己……
「……沒事。」
聽見黃瀨這樣說了之後,青峰反倒不自然的停止了一切動作。
看著這樣的他,黃瀨連忙補充,「沒事啦就想問問看你沒有找到什麼東西?」
你這傢伙果然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對噢,壞習慣還是早點改比較容易吧?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個人碎碎念般的唸了一整串話後,青峰突然回過頭用有點猙獰的表情對著黃瀨,「你聽好,你這種有話老是不說清楚都自己擅自做結論的習慣立刻給我改掉!」
黃瀨瞪大眼,青峰皺著眉。
「聽到了就說是。」
「是!」
「很好,所以問題是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在想,跟小青峰到底是怎樣變成像現在這麼好的呢。」
「很好。」看著幾乎是本能的回答了自己的黃瀨,青峰滿意的點了點頭,「嘛,是大三那年吧。不過既然你不知道就代表應該是稍微再後面一點的事情吧。我的生日過了嗎?」
「小青峰生日什麼時候?」
「八月三十一日。」
「那還沒,我的生日剛過而已。」
青峰皺起眉,像是在思考什麼,「……那也差不多快了吧。反正就那陣子,我們常常一對一。」
「……是我約的吧?」
「一開始是你——後來怎麼說,就變成習慣了吧。」
「那個,小青峰……」
「什麼?」
「跟我的一對一,有趣嗎?」
青峰突然嘆了口氣,這個反應幾乎讓黃瀨的身體縮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那種覺得無聊的話還會委屈自己陪你的人嗎?」
「……小青峰常常會在莫名奇妙的地方很溫柔。」就像現在。但最後這句話黃瀨只補在自己的腦子裡,沒有說出來。
「就算真的是這樣,那我也只對值得的人這樣做而已——不過,跟你的一對一一點都不無聊啦。」
「……那就好。」
所以問題就是在自己了。
究竟是怎麼契機讓自己突然又與青峰連絡?
「啊不行——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結束幾乎把整張床都翻過來了的地毯式搜尋,最後兩個人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女人——就連動物的影子都沒有。
青峰像是脫力似的倒在黃瀨的床上。
「……說不定根本沒有什麼喜歡的人?」
「但人家說醉後吐真言。」
「說不定只是胡言亂語。」
「那一定是真的。」
「為什麼?」
「我的直覺告訴我的。」
「……那小青峰的直覺有沒有告訴你我到底喜歡誰?」
「有的話還要問你嗎?」
「……也是啦。」
黃瀨嘆了口氣,又拿起手邊的行事曆。
情況真的很詭異。自己的假日當然也會跟朋友見面,也有些自己不知道是誰的女性名字,但除了青峰之外,跟其他人見面的次數並不頻繁,如果自己真的有喜歡的人的話應該會很積極的跟他——見面?
黃瀨的心臟突然好像聽見自己的心臟跳了好大一聲。
不、不會吧?!但是自己是男人、小青峰也是——男人。
——剛剛小青峰說自己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日。
他顫抖著手把頁面翻到還隔了幾個月才會到來的八月,除了每週固定的工作之外,行程也還沒有填滿。只有八月三十一日那天——什麼都沒寫,卻用鉛筆圈了起來。
「喂黃瀨。」
「嘎?!」
「……你幹嘛嚇一跳。」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在想事情……」
「你剛說,你回去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吧?」看黃瀨點了點頭後,青峰長長吐了口氣,「……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沒有去美國嗎?「嘛,實際上也是有幾個球團有跟我接洽,本來也打算要去了。」
「那為什麼?」
「去美國打籃球這種事情,放著過一兩年再挑戰還可以,但喜歡的人放個一兩年,說不定就被人追走了。」青峰沒有看向黃瀨,只是像是放鬆了全身力氣的,視線也很自然的停在天花板,「以後老了不能跑了大概就不能打籃球,但到那時候還是能夠在喜歡的人身邊……這只是優先順位的問題。」
黃瀨吸了吸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小青峰意外的是浪漫主義者呢。」
「我這是現實主義吧。喂、所以說黃瀨。」
「什麼?」
「你覺得,你以後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呢?」
——不用以後,現在就……
「小青峰真的是笨蛋欸。」
「嘎?我很認真的在跟你說……」正要抱怨的青峰看見黃瀨的表情,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個,很認真、很認真的表情。在球場以外,他從沒看過露出這個表情的黃瀨。
「——小青峰剛剛說,優先順位,對吧?我從認識小青峰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事情的順位能夠贏過與小青峰的一對一。這樣,還不夠嗎?」
那天晚上睡前,黃瀨拿著筆,實在不知道該寫給23歲的自己什麼訊息。
青峰的心情是屬於23歲的他們的東西,他不想擅自觸碰。會怎樣,都是未來的事情。
只有一件事情他想告訴23歲的自己。
——要是喜歡他,就告訴他吧。最慢,也要在你圈起來的那個日子。
這是來自身為青峰的頭號粉絲的一個請求。
*
黃瀨醒來的時候,莫名的覺得神清氣爽。
身體傳來的倦怠感他並不陌生,這是剛經歷了一場時空跳躍的象徵。
似乎做了一個夢,但想不起來了。不過這也是已經習慣的事情了。
下床邊拿著手機檢查行程邊往浴室走,意外的發現一點都沒有印象的預定。
「晚上六點,跟小青峰在小公園……一對一?什麼時候約好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莫名的也很想見他,所以也是剛好……嗯?
「完蛋!現在幾點?!」
至於那張寫著「我幫你預約好幸福的未來囉。」還畫著個邱比特的小紙條,放在床頭上用魚缸壓著,靜靜地等著這個房間的主人發現它的存在。
一切都是不遠的將來的故事。
黃瀨睜開眼,發現自己雖然是睡在自己房間裡,但房間裡的東西卻跟記憶裡有微妙地差異後,他又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切還是沒有變化。
盯著牆上那張沒有任何印象的籃球選手海報,黃瀨嘆了口氣,忍不住吐出一句,又來了噢……
抓了抓頭髮黃瀨總算坐起身,走到大大的全身鏡前,就像是在觀察外星人似地,仔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這裡是自己的房間,但又不是自己的房間。
鏡子裡的人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把視線從鏡子裡的自己移開,黃瀨利用電視新聞的日期及放在桌上的雜誌,推算出自己現在身處的年代。
再看到行事曆上的今天(星期六)寫著「17:00、K站北口 小青峰」後,他鬆了一口氣。
人類是一種會習慣的生物。就算是一開始覺得再不可思議的事情,當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後,就會變成理所當然。跟現在心平氣和的自己比起來,當年陷入恐慌狀態的自己簡直就不像是同一個人。
對著鏡子裡一臉鎮定的自己,他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同時,鏡中有點陌生的黃瀨也給了自己笑容。
「你好,23歲的黃瀨涼太。」
你好,兩年後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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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聽說過,不管本人願不願意,有些人的體質就是會讓他經常發生時空跳躍這件事嗎?
而且經過統計,擁有這樣子體質的人,大多是男性——並且,隨著年齡增長,事件的發生會漸漸減少,在年過三十之後就幾乎不會再發生時空跳躍。
所以,對於擁有這樣體質的男孩們,我們一般稱之為,跳躍男孩。
黃瀨第一次親身體驗時空跳躍事件時還是個小學生,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時,突然去了未來的世界。但實際上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他幾乎都不記得。
對於黃瀨來說,時空跳躍期間的記憶,就像大多數人對夢的感覺一樣,醒來之前——甚至是醒來還沒清醒的那幾十秒內明明還記得清清楚楚,但等到腦袋清醒過來開始運轉時,原本清晰的記憶就會變得模模糊糊的幾乎可說什麼都不剩。
但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不是走路走一走睡昏頭,而是進行了時空跳躍的原因,是桌上放著署名黃瀨涼太的,自己卻一點都沒有印象的紙條。似乎為了讓自己相信這張紙條真的是來自「四年後的黃瀨涼太」(也就是自己),還很雞婆的寫了自己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的,自己在班上暗戀的女生的名字。
從那之後,「現在的自己」與「未來的‧從前的自己」,開始透過紙條展開時空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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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約好的下午五點還要早十五分鐘黃瀨就抵達約定地點,在電車裡看到自己的運動飲料廣告時,真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還好自己的變裝做得還算周全。邊這樣想著,在不算擁擠的車廂裡,黃瀨壓低了自己的運動帽。
對於今天約好的對象剛好是青峰這件事,黃瀨老實說鬆了口氣。
要說理由也很簡單,青峰是唯一一個知道黃瀨偶爾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人。黃瀨本人當然沒有笨到到處到處宣揚,畢竟這種非常識的事情說出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相信,要是是黑子之類的,八成只會很冷淡的說黃瀨君有空請去醫院。
青峰為何會知道這件事情黃瀨也不知道。高二的靈魂進到國二的那天所發生的事情,黃瀨當然一如往常地不復記憶,只是回到日常的隔天在校門口遇到青峰時,對方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是普通的黃瀨啊。
嚇岀一身冷汗的黃瀨連忙把青峰拉到體育館一旁沒什麼人會來的死角,逼問他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青峰只是露出一臉麻煩的表情,說沒什麼特別的啊。
『那你怎麼會發現的?!』
『啊?這種事情看就知道啦。』
……看樣子野性的直覺在籃球跟抓蟬以外的地方也通用。
不過小青峰既然現在人在日本,代表他最後沒出國……?
在自己的時代,籃球界正因這個話題而鬧得沸沸揚揚,尤其在火神確定一畢業就要赴美之後,大家紛紛猜測青峰也會這樣做。
雖然說也可以像是達比修這樣在國內先打出名氣再直接以高額簽約金加盟,但畢竟日本籃球世界排名遠差於棒球,就算在職籃嶄露頭角也很難預測是否能得到認可。
因此,世間輿論基本是猜測青峰會出國。
黃瀨升上大學後私底下也並沒有跟青峰經常連絡,最後一次見面也是在比賽對上時。所以對於青峰本身到底怎麼想的他也並不清楚,但倒是有聽黑子說過青峰君最近開始在上英文會話教室之類的話。
等等噢,也有可能只是暫時回國……
唔啊可惡!超在意!雖然等人來了之後直接問也可以,但是就……超——在——意——!
黃瀨抬起頭看了眼馬路對面的大型連鎖書店,又看了看車站顯示的時間表。距離約定的時間不到十分鐘。
但反正小青峰八成會遲到……
下定決心後剛好交通號誌亮著綠燈,黃瀨背對著車站邁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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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刊籃球、月刊籃球、月……啊,有了。
黃瀨因為想拿起雜誌而伸起的手才剛舉起來,就不自然的僵在半空中。
唔啊……
連翻開都沒有必要,他想要的答案已經在眼前。
黃瀨用有點複雜的表情看著這個月的月刊籃球封面,以優美的姿勢將球灌進籃框的青峰。
姿勢是非常優美沒錯,但是吸引黃瀨注意力的,還是他身上國內知名球團的藏青色隊服。
簡直就像計算過似的,黃瀨塞在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劇烈震動了起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小青峰他慌張地接了起來,但說著喂的聲音中有隱藏不了的動搖。
『不是說過不准遲到的嗎,你現在在哪?不會還在家吧?啊?』
在對方帶著殺氣的聲音逼問之下,原本就有點慌張的黃瀨更是語無倫次了。
我在對面的書店對不起立刻就過去不要生氣。
連自己都覺得破碎的話語,回應他的卻意外的不是不耐的咋舌,而是幾秒鐘的靜默。
『你……』
緊張、緊張、緊張。
『……算了,等一下再說。你在對面的書店?從車站就看的這間?』
「嗯,我現在就——」
『到門口等我,我現在過去。』
「啊、是——」
『……』
「那、呃、等會見?」
『——你是誰?』
「……欸?」
電話那端,青峰輕輕嘖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你是哪時候的黃瀨?』
「呃我現在大學三年級,初次見面你好……好像也不太對?哈哈哈……」
又是幾秒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沉默。
『……算了,說不定是個機會……』
「小青峰?」青峰的聲音實在太小聲,無法聽清楚的黃瀨下意識地反問。
『沒——事。總之你到門口等我,立刻!』
「是!」
掛上電話後的黃瀨滿心只有野性的直覺真不是蓋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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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在熟悉不過的連鎖速食店的一角,黃瀨瞪大眼。
「所以說——我想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黃瀨垂下肩膀,「老實說剛剛分手……」
「……我不是說你,」青峰的臉色沉了一下,「我是說,你現在這個身體的原本主人……」
「呃、噢,但是你問我我也……」
「看MAIL什麼的就知道有沒有蛛絲馬跡了吧?!」
「但是隨便看別人的東西……」
「還不是你自己!」
黃瀨歪著頭想了想,「嘛,也是!」
既然想通了,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青峰緊張的看著用手指劃過畫面的他。在幾秒鐘後黃瀨一臉嚴肅的抬起頭時,他嚥了口口水。
「小青峰……」
「……怎樣?」
「——我不知道要怎麼開MAIL啦唉唷痛幹嘛打我?!」黃瀨捂著被用力的拍了一下的後腦杓,淚眼汪汪的看著頭冒青筋的青峰。
「當然是因為你欠打啊!」
「過分!就不會用啊有什麼辦法這年頭手機進步的這麼快是我的錯嗎?!」
「笨啊拿過來,要看MAIL還不簡單不就按這裡……」
——『啪擦』。
「……」
「……」
「……黃瀨你要笑就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痛痛痛痛痛痛!是你要我笑出來的欸!」
「我可沒有說你笑出來我不會對你怎樣。」
「唔啊暴君……」
「啊?!」
「我說MAIL到底該怎麼看呢?啊,找到了找到了……嗯——」
「到底怎樣?」
黃瀨皺起眉,感覺似乎有點不滿,「看起來是、不太像有女人的樣子。」
「是嗎。」青峰倒是不知道為什麼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相片裡也沒有什麼跟特定女生的照片……噗,啊抱歉抱歉沒什麼真的沒什麼。」看到剛剛青峰不小心按到拍照的按鈕留下來的莫名照片,黃瀨忍不住又笑出來,「對了,我們今天本來是約好要幹嘛?不會只是沒事吃飯吧?」
「本來是有別的事,但黃瀨不在的話也沒辦法。」青峰微微皺起眉頭,咬了口手中的漢堡。
「欸我就不行嗎?到底是什麼事?」
「……」
「說嘛說嘛到底是什麼事,說不定我可以……」
「吵死了本來要一起去看房子啦!」
「欸?」
「……」
「房子?」
「……」
「小青峰要搬家?」
「是我們的房子。」
「原來是我們的房子難怪要一起——欸?!我們?!」
青峰把吃完的漢堡包裝紙揉成圓球,輕拋到托盤上,「所以說,你的事務所開出的條件是怎樣現在的你也不知道吧?所以才說今天去了也沒用。」
「啊……是沒錯啦。」黃瀨一臉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啊。」
「那我就說了噢……」黃瀨深吸了一口氣,「小青峰你會做家事嗎?」
「……會、會啊,廢話!」
「……」
「……」
「……」
「家事什麼的雖然沒做過啦但學就會了嘛!有什麼難的!洗衣服什麼的不只要按按鈕就可以了嗎!」
黃瀨覺得自己的頭痛了起來,「……小青峰我可以問一下,提出一起住的是你還是我嗎?」
「是我啊。」
「那,你當初是怎麼問我的?」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我才會這樣不經大腦的答應?!
「就、『住在一起的話只要兩個有空隨時都可以一對一,要不要一起住啊?』這樣。」
「——唔。」
黃瀨涼太我知道你真的超喜歡一對一尤其是跟青峰的一對一絕對是你全世界最喜歡的東西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但你居然就真的只因為這個理由沒大腦沒經過深思熟慮的就答應跟這傢伙分租難道沒想到以後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星期二十四乘以七……總之好多小時都要活在暴君的陰影下嗎?!
「喂你幹嘛?」看著莫名的突然捂住自己胸口然後用額頭貼住餐桌的黃瀨,青峰有一瞬間露出擔心的神情。
「……我只是在為自己的無可救藥哀悼。」
「啊?你說什麼?」
「沒有……」
安靜了幾秒後,青峰突然反常地,帶點試探的語氣開口,「欸黃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但是拒絕的話我們都越來越忙不知道哪時候才有機會能跟青峰的一對一—--
「那個,你現在……我是說二十三歲的你,有喜歡的人嗎?」
「……嘎?」
太過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黃瀨瞬間打翻大腦中擺著「與暴君同居二十四時☆」跟「青峰的一對一」天秤,意識完全集中到青峰的問題上。
「前兩個月黃瀨那傢伙喝醉的時候,他說他有喜歡的人。」
「是、是噢。」明明在討論的是自己的事,但自己卻一點底都沒有的感覺真的非常奇妙。而且,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跟青峰討論戀愛問題的一天。
「但是,不管我怎麼問你都沒有說是誰。」
「這、這樣的話我也不知道啊。說不定小黑子或是小綠間會知道?!」
「我都問過了,他們都說沒聽過。害我白白請了テツ那傢伙飲料。唔啊想到就生氣。」
「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啊誰叫你不說!」
「不知道噢我完全不知道!」
「嘎日記什麼的你都沒有在寫嗎?」
「我又不是小學生了為什麼要因為沒有寫日記被罵?!再說,小青峰你這麼關心我的戀愛問題是怎樣?!」
「身、身為接下來要一起住的人當然要關心啊!」
「啊——放心吧。」黃瀨一臉恍然大悟,「既然我答應你要一起住了就算交了女朋友也不會把她帶回家的,小青峰放心吧。」
「……」
「對了,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小青峰。」
「……什麼?」
雖然青峰的回答好像有點有氣無力,但黃瀨心想大概是自己錯覺,「為什麼最後選擇留在日本呢?」
「……」
「啊,不想告訴我的話也沒有關係啦,其實我突然聽到接下來要一起住也有點嚇一跳,畢竟本來的我好像也沒有跟小青峰特別好……不是說感情不好噢,當然是好朋友啦,只是私底下不太會特別聯絡——然後呢,其實我那邊現在是大三,大家都說小青峰畢業之後大概會出國,也有聽說你在補英文。所以我在想最後為什麼會留下來呢?雖然問了也會忘記,但只是很好奇而已……」
「——你很想知道?」
「算、算是很想……吧?」
「那就陪我把黃瀨喜歡的人是誰查出來,我就告訴你!」
「啊?!」
*
——說要查但到底是要怎麼查……
雖然自己反正最後都會忘記,所以不知道原因根本也沒差,但黃瀨總覺得還是不要拒絕現在的青峰比較好。
雖然那副暴君的樣子還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他好像有點急躁。雖然黃瀨並不懂自己喜歡的人跟他的煩惱會有什麼關係——呃等等、難道會是三角戀?!自己喜歡上青峰也喜歡的女孩——呃,不過有點難想像自己會喜歡上跟青峰一樣的類型。
胸部重要的是形狀!不是大小!
端著兩杯茶走進自己的房間時,剛好目擊青峰在翻自己的抽屜,黃瀨的嘴角忍不住抽蓄了兩下。
嘛嘛嘛雖然自己是答應要幫忙找了啦但是這些說到底也應該不算自己的東西——對不起啦,23歲的黃瀨涼太。
「還真的沒有在寫日記欸你。」
「就說沒有嘛。」黃瀨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有找到什麼線索嗎?雖然我想應該是沒有啦……」
看青峰還在亂翻,黃瀨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今天出門塞在包包裡的行事曆。
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如果自己有喜歡的人的話,應該會很積極的約對方吧。
但仔細看了看近兩三個月的行程,工作有多忙不用說,假日根本都被跟青峰的一對一給填滿……而且不只是這兩三個月,至少半年了。
黃瀨放下行事曆,有點心情複雜的看著青峰忙碌的背影。
他真的沒有想到,兩年後的自己會這樣頻繁的跟青峰見面,更不用提居然打算要一起住這件事—--
「小青峰我問你噢……」
「嗯?」還在忙的青峰頭都沒回的只隨口應了聲。
正想問他原因的黃瀨突然問不出口,怎麼想都覺得關鍵八成是在自己身上。畢竟打從剛認識的時期開始,不斷要求對方陪自己一對一的都是自己。
自己到現在始終沒能超越他。雖然不甘心,但未來感覺也沒什麼指望。
青峰要一對一的話,大可以找其他人……不管現在青峰到底是不是樂在其中,但一開始鐵定是因為自己……
「……沒事。」
聽見黃瀨這樣說了之後,青峰反倒不自然的停止了一切動作。
看著這樣的他,黃瀨連忙補充,「沒事啦就想問問看你沒有找到什麼東西?」
你這傢伙果然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對噢,壞習慣還是早點改比較容易吧?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個人碎碎念般的唸了一整串話後,青峰突然回過頭用有點猙獰的表情對著黃瀨,「你聽好,你這種有話老是不說清楚都自己擅自做結論的習慣立刻給我改掉!」
黃瀨瞪大眼,青峰皺著眉。
「聽到了就說是。」
「是!」
「很好,所以問題是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在想,跟小青峰到底是怎樣變成像現在這麼好的呢。」
「很好。」看著幾乎是本能的回答了自己的黃瀨,青峰滿意的點了點頭,「嘛,是大三那年吧。不過既然你不知道就代表應該是稍微再後面一點的事情吧。我的生日過了嗎?」
「小青峰生日什麼時候?」
「八月三十一日。」
「那還沒,我的生日剛過而已。」
青峰皺起眉,像是在思考什麼,「……那也差不多快了吧。反正就那陣子,我們常常一對一。」
「……是我約的吧?」
「一開始是你——後來怎麼說,就變成習慣了吧。」
「那個,小青峰……」
「什麼?」
「跟我的一對一,有趣嗎?」
青峰突然嘆了口氣,這個反應幾乎讓黃瀨的身體縮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那種覺得無聊的話還會委屈自己陪你的人嗎?」
「……小青峰常常會在莫名奇妙的地方很溫柔。」就像現在。但最後這句話黃瀨只補在自己的腦子裡,沒有說出來。
「就算真的是這樣,那我也只對值得的人這樣做而已——不過,跟你的一對一一點都不無聊啦。」
「……那就好。」
所以問題就是在自己了。
究竟是怎麼契機讓自己突然又與青峰連絡?
「啊不行——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結束幾乎把整張床都翻過來了的地毯式搜尋,最後兩個人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女人——就連動物的影子都沒有。
青峰像是脫力似的倒在黃瀨的床上。
「……說不定根本沒有什麼喜歡的人?」
「但人家說醉後吐真言。」
「說不定只是胡言亂語。」
「那一定是真的。」
「為什麼?」
「我的直覺告訴我的。」
「……那小青峰的直覺有沒有告訴你我到底喜歡誰?」
「有的話還要問你嗎?」
「……也是啦。」
黃瀨嘆了口氣,又拿起手邊的行事曆。
情況真的很詭異。自己的假日當然也會跟朋友見面,也有些自己不知道是誰的女性名字,但除了青峰之外,跟其他人見面的次數並不頻繁,如果自己真的有喜歡的人的話應該會很積極的跟他——見面?
黃瀨的心臟突然好像聽見自己的心臟跳了好大一聲。
不、不會吧?!但是自己是男人、小青峰也是——男人。
——剛剛小青峰說自己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日。
他顫抖著手把頁面翻到還隔了幾個月才會到來的八月,除了每週固定的工作之外,行程也還沒有填滿。只有八月三十一日那天——什麼都沒寫,卻用鉛筆圈了起來。
「喂黃瀨。」
「嘎?!」
「……你幹嘛嚇一跳。」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在想事情……」
「你剛說,你回去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吧?」看黃瀨點了點頭後,青峰長長吐了口氣,「……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沒有去美國嗎?「嘛,實際上也是有幾個球團有跟我接洽,本來也打算要去了。」
「那為什麼?」
「去美國打籃球這種事情,放著過一兩年再挑戰還可以,但喜歡的人放個一兩年,說不定就被人追走了。」青峰沒有看向黃瀨,只是像是放鬆了全身力氣的,視線也很自然的停在天花板,「以後老了不能跑了大概就不能打籃球,但到那時候還是能夠在喜歡的人身邊……這只是優先順位的問題。」
黃瀨吸了吸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小青峰意外的是浪漫主義者呢。」
「我這是現實主義吧。喂、所以說黃瀨。」
「什麼?」
「你覺得,你以後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呢?」
——不用以後,現在就……
「小青峰真的是笨蛋欸。」
「嘎?我很認真的在跟你說……」正要抱怨的青峰看見黃瀨的表情,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個,很認真、很認真的表情。在球場以外,他從沒看過露出這個表情的黃瀨。
「——小青峰剛剛說,優先順位,對吧?我從認識小青峰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事情的順位能夠贏過與小青峰的一對一。這樣,還不夠嗎?」
那天晚上睡前,黃瀨拿著筆,實在不知道該寫給23歲的自己什麼訊息。
青峰的心情是屬於23歲的他們的東西,他不想擅自觸碰。會怎樣,都是未來的事情。
只有一件事情他想告訴23歲的自己。
——要是喜歡他,就告訴他吧。最慢,也要在你圈起來的那個日子。
這是來自身為青峰的頭號粉絲的一個請求。
*
黃瀨醒來的時候,莫名的覺得神清氣爽。
身體傳來的倦怠感他並不陌生,這是剛經歷了一場時空跳躍的象徵。
似乎做了一個夢,但想不起來了。不過這也是已經習慣的事情了。
下床邊拿著手機檢查行程邊往浴室走,意外的發現一點都沒有印象的預定。
「晚上六點,跟小青峰在小公園……一對一?什麼時候約好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莫名的也很想見他,所以也是剛好……嗯?
「完蛋!現在幾點?!」
至於那張寫著「我幫你預約好幸福的未來囉。」還畫著個邱比特的小紙條,放在床頭上用魚缸壓著,靜靜地等著這個房間的主人發現它的存在。
一切都是不遠的將來的故事。